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
剛剛李豐滿一冒頭,院子裡面就有無數道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疑惑,有欣喜,有厭惡,對于這個瘦得跟麻杆兒一樣的醜逼,衆人的心态不一而足。
高陽公主抱着孩子,向房遺愛招呼了一聲,二話不說,擠開人群就向園長辦公室這邊走來。
在他們的身後,長孫沖、程懷亮、清河公主等人稍一猶豫,并沒有一同跟着過來,他們仍然呆在原地,繼續着剛才的話題,隻是用眼角的餘光在默默地觀察着這邊的情況。
段瓒神色一動,目光也追随着高陽公主一家三口的身影瞄向了園長辦公室,此刻,李豐滿已然縮回屋裡,門口處隻有魏元忠、張柬之還有崔志、甯遠四人正在收拾桌子,準備為衆人登記造冊。
看到這個情況,段瓒腳步輕移,也緩緩地向園長辦公室這邊靠來。
“小娘子止步!
”
看到高陽公主抱着孩子就要往裡沖,魏元忠直接起身阻止,伸臂相攔:“裡面是私人禁地,不待外客,小娘子若是有事,可說與某聽。
”
魏元忠不認得高陽公主,不過他也知道今天能來到這裡的人大多都是皇親國戚,不敢怠慢,所以言語之間亦是相當客氣。
這邊,張柬之已經将桌椅收拾完畢,看到正好有人過來,遂出聲向高陽公主與房遺愛招呼道:“二位尊客這邊來,孩子入園之前,需要在某這裡登記造冊。
”
崔志、甯遠二人幫忙将筆墨紙硯收拾齊當之後,就縮着脖子站在一邊當起了鹌鹑。
魏元忠與張柬之不認識眼前這二人,他們兩個以前東宮的老人又豈能不認識?
房遺愛也就罷了,畢竟是房相的兒子,也算是知書答禮,待人和善。
但是他旁邊的高陽公主卻是出了名的不好侍候,稍有不順就會對身邊的内侍宮女又打又罵,他們可不想觸這個黴頭。
果然,遇到魏元忠與張柬之的阻攔,房遺愛還沒說什麼,高陽公主就直接撂下了臉子,沒有搭理張柬之的招呼,而是沉着臉看着魏元忠,朱唇輕啟,嘴裡蹦出一個字:“滾!
”
魏元忠直接懵逼,老臉瞬間羞紅,兇中氣憤不已。
這是哪裡來的潑婦,上來就出口傷人,真是豈有此理!
“恁娘!
你這女子怎麼說話的?
!
”
魏元忠一激動,家鄉的哩語都蹦了出來,擡手指着高陽的鼻子,怒目圓睜,火冒三丈。
“我是承德幼兒園的教習先生,同時也是國子監的太學生,得蒙皇上厚愛,被賜予秘書省秘書郎一職,是朝廷的官員,你憑什麼如此羞辱魏某?
”
魏元忠雖然氣憤,心中的理智卻未失,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不俗,故并未急着動手,而是先自報身份,甚至連皇上都給搬了出來,為的就是好讓對方心有忌憚,不敢再過于放肆。
這是魏元忠一慣的行事準則,不管是吵架還是幹架,大義不能失,一定要率先把公理拽到自己這一邊。
“竟然是國子監生?
倒是生得一副伶牙俐齒!
”
剛從後面走過來的段瓒頗為意外地擡頭看了魏元忠一眼,沒想到這裡的教習竟然是由國子監的學生擔任,年紀輕輕就入了秘書省成了秘書郎,未來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若是碰到這裡的其他人或許還真會給他這個面子,隻可惜啊,你這次遇到的是高陽公主,這個瘋丫頭可不會顧什麼體面不體面,那可是真的會打人的主啊。
”
段瓒憐憫地看了魏元忠一眼,似乎已經可以預料到這個小夥子接下來會遭遇到的場面。
不止是段瓒,院子裡的其他人此刻也被魏元忠與高陽公主的沖突給吸引了目光,同樣滿是憐憫地看魏元忠。
這孩子,要倒黴啊!
程懷亮的眉頭一皺,他一直都有些看不慣高陽公主這般盛氣淩人不講道理的蠻橫模樣,正要起身上前去阻止,卻被身邊的清河公主給扯了一下衣袖。
“郎君莫要生事,高陽縱有千般不是,她的身邊還有他的驸馬在看着,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
清河公主了解程懷亮的脾氣,可是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是該他出頭的時候。
冒然出手,不止高陽的面子上過不去,房遺愛也同樣臉上無光,必會心生記恨。
為了一個小小的國子監生,不值當。
程懷亮一撇嘴,鄙夷地看了房遺愛一眼,急道:“你以為為夫愛管這種閑事,可是你看看那房二,哪有一點兒要出聲勸阻的意思?
你信不信,隻要高陽一動手,這厮肯定會第一個竄上去當幫兇!
”
程懷亮最看不起這樣的舔妻狗,隻知一味的寵溺巴結,連青紅皂白、公理律法都全然不顧!
“那……也要再等等,事情不是還沒有到那種不可收拾的地步嗎?
高陽雖然愛胡鬧,但也不是全不講理……”清河公主的語氣稍緩,不過卻仍是不肯讓程懷亮這個時候出去摻和。
另一邊,高陽公主二話不說,刷的一下就掄起胳膊甩了魏元忠一個大嘴巴。
“一個小小的國子監生而已,竟然敢罵本宮,真是反了天了!
房遺愛,你就這麼看着本宮被人欺辱嗎,還不快滾過來給本宮揍他!
”
高陽公主一咋呼,房遺愛瞬間瘋魔,再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不體面,整個人猶如一條瘋狗一樣,嗖嗖地就竄了出來,一下将魏元忠撲倒在地,拎拳就揍。
房遺愛雖是文人,可是卻自幼喜愛武槍弄棒,這些年也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再加上身材高大,力大不虧,魏元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隻一個照面就被完全按倒在了地上,怎麼掙紮也翻不起身來。
“尼瑪!
”
魏元忠一聲悲呼,從剛才高陽對房遺愛的稱呼中,他已經大緻猜到了面前這對夫婦的真實身份,瞬時便有了一種日了狗的感覺。
剛剛他竟然指着一個公主的鼻子破口大罵,夭壽啊!
早知道眼前這對狗男女就是高陽公主與房遺愛這對奸夫**,他說什麼也不會站出來作死啊。
高陽公主的名聲,縱是在國子監中他也早有耳聞,那就是一個不講理的主兒,跋扈得一批,誰沾誰倒黴。
“不要打臉!
”
慌亂之中,魏元忠倦身屈抱,隻來得及護住自己的面門,好讓自己英俊的面容得以保全。
不過他身上其他地方卻遭了殃,被房遺愛雨點一般的拳頭全方位地覆蓋襲擊,痛得直抽抽兒。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過突然,張柬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鬧劇一般的場景,自他五歲蒙學之後,已經有十好幾年都沒有再見到過這種毫無形象的赤膊之鬥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多少也都有一些身份,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的交流解決,非得搞得這般粗魯暴力,而且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臉呢,全都不要了嗎?
“住手!
快住手!
”
反應過來之後,張柬之高聲呼喊,然而,卻并沒有理他。
魏元忠依然在挨揍,高陽公主依然在旁邊看着笑話。
周圍的人雖指指點點,多有不忿,卻并無一人肯站出來阻止房遺愛逞兇。
張柬之的心有點兒涼,人心竟已冷落到了如此地步,公主驸馬當街行兇,在場數人卻無一人敢攔,這大唐的朗朗乾坤之下,還有天理可行嗎?
“元忠兄,堅持,一定要堅持住啊,千萬不要向這樣的惡勢力低頭,關鍵時刻一定要拿出咱們文人的風骨出來,嗯,加油!
小弟在精神上支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