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70章一品相公

  其實對于臨安朝堂而言,一位地方從五品的知州身死根本無足重輕,雖然柳州徐家是士族世家,但百餘年來徐家日益凋敝。

  順宗朝時出過一位兵部侍郎。

  如今朝内顯赫人物僅有一位老人,在算半個清水衙門的大理寺累官至大理寺卿,高升無望,極可能在一年半載内緻仕。

  朝外,尚有西軍都統制徐繼祖,算是實權人物,有一定的上升空間,但因金魚山潰敗流寇的舊事,如今樞密院狄相公對這位西軍都統制多有不屑。

  其餘徐家子弟,大多在各部門或者地方出仕,皆無出彩之人。

  徐繼業的死,原本無人深究。

  之所以還是能引起朝堂喧嘩,隻不過北鎮撫司摻和到了其中――牽扯到北鎮撫司便可能涉及異人,大涼朝野誰不知道女帝陛下對異人的态度。

  甯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所以别看北鎮撫司都指揮使趙信隻是正三品,在朝堂上可敢硬撼尚書省相公,樞密院狄相公看着他也得禮遇三分。

  況且三年前已有舊例。

  江陵府一位知州窩藏異人常遇春,被北鎮撫司朱七所殺,那位有着“大涼青花”之稱的知州還是當朝相公的得意門生,事後陛下也沒懲辦朱七,隻是用個一品文散官安撫了那位相公。

  不過這一次徐繼業之死,還伴随着扇面村被屠村一事。

  自中興之主孝宗大刀闊斧抛棄“文人共治天下”的祖策後大涼文武并盛,但大涼讀書人并沒有丢掉氣節,那句出自先賢範文正之口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依然是大涼文臣的初心。

  北鎮撫司竟然屠村三百餘人,着實駭人聽聞。

  第二日大朝會時,先是有當朝尚書右仆射甯缺出列參了一本,并順便就此事彈劾北鎮撫司都指揮使趙信,其後參知政事謝韻等一堆顯赫文臣附議。

  “大涼青花”那位恩師,當朝左相卻罕見的沉默。

  女帝陛下面無表情,說了句再議,将此事暫時擱置,雖然一衆文臣不滿,但也知道這是女帝陛下極大的讓步。

  當年朱七殺大涼青花一事,有人參奏彈劾,直接被女帝陛下一句“難道卿等為朕誅異人乎”給怼了回去。

  散朝之後,各回衙門公事房。

  大涼官人還是比較惬意,三天一次大朝會,文武百官四更便要出發,過麗正門後,在偏殿等候,待時辰到了再去崇政殿,有事議政無事退朝。

  實際上大朝會上重要的國家大事,早在小朝會時,便由陛下和幾位相公、三省六部的中樞人物在垂拱殿議定。

  要不然崇政殿裡上百人為事情吵吵鬧鬧和菜市場無異,成何體統。

  所以大朝會一般不會拖過巳時,大多在辰時便結束,之後各回衙門公事房,府邸距離衙門近的,回家吃過午飯繼續點卯應班,下午申時末便可回家,之後便是奢華糜爛的夜生活。

  今日大朝會後,尚書省相公的公事房裡氣氛有些安靜。

  大宋左相,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師王琨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裡,面前擺放了棋盤,一個人執黑白子對弈,無人敢來打擾這位大涼第一相公。

  王琨四十有三,以不惑之年的資曆成為大涼第一相公,其仕途軌迹在天下皆被人津津樂道,可謂一段傳奇。

  順宗朝時,十八歲尚未及冠的王琨科舉中第,一甲狀元,出任建康府一八品縣令,兩年而返臨安,擔任從七品的崇政殿說書一職,又兩年,越階而任職從六品的起居舍人,之後便是正六品的集英殿修撰、從五品的秘書少監、四品的秘書監。

  順宗駕崩那年,已是三品左散騎常侍。

  至女帝登基,王琨一年之内曆任從二品的禦史大夫、正二品的參知政事,永安二年,謝琅那位老丈人,出身清河的崔氏相公從左相退下來提舉洞霄宮,王琨取而代之,宰執大涼。

  那一年王琨才三十四歲。

  僅僅十六年時間,起于寒門的王琨便從八品縣令到了一品相公,其仕途之傳奇,羨煞無數士子,成為大涼讀書人的偶像。

  這十年來,右相、副相參知政事換了一茬又一茬,王琨的左相之位穩如泰山。

  王琨出身寒門,或是早些年家境貧寒的緣故,身材矮小,縱然過了二十來年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依然削瘦如故。

  王琨相貌普通,甚至還不如一般讀書人,若是着便服走在街上,隻會以為是位尋常人家的懼内男子,看似人畜無害,實則臨安朝野誰不在背後稱呼其為鐵皿相公,由永安四年的“清詞案”可見一斑。

  “清詞案”使得當朝禮部尚書一家三十八人,外加三族共計五百六十四人,其中被問斬四百九十六人,剩下的男性發配邊疆充軍,女性送入軍營充當營妓。

  婦孺老幼無一幸免。

  朝野無人不知,這件事是王琨的幕後手筆。

  此刻王琨依然一臉淡然。

  隻是内心波瀾起伏,今日大朝會,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甯缺,以及出身陳郡左謝,與吏部尚書謝琅一起并名陳郡雙璧的參知政事謝韻,皆就扇面村被屠一事參奏北鎮撫司都指揮使趙信。

  看似和自己無關,實則矛頭直指自己。

  朱七殺大涼青花一案,趙信後來親自登門拜訪,其後便和自己有了默契,要不然朱七又怎麼能安然活到今年。

  今日女帝的态度讓王琨有了警惕之心。

  自女帝登基,自己聖眷不斷牢坐相位,堵住了無數人仕途登頂的野望,比如上任右相兩年的甯缺,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必須将自己拖下馬去。

  左右相公貌合神離,互相掣肘平衡朝堂勢力一直是女帝陛下不變的策略。

  實際上也是大涼曆代君王的權術。

  否則女帝陛下不會頻頻換了那些軟弱得不能和自己抗衡的右相。

  王琨有些坐不住了。

  他太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女帝陛下所賜,一旦陛下對自己動了殺心,誰也救不了。

  不過,自己又豈會無還手之力?

  王琨扯起嘴角,淡然的臉上一片冷漠,眸子裡殺意凜冽。

  掂起黑子,在北方落下一子。

  落子屠大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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