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一大隊騎軍自寨門之中奔馳而出,剛出寨門他們便将隊形分的很開,并沒有列出平素騎軍攻擊的齊整陣型,這是為了保證在能見度不高速度又極快的情況下給騎軍士卒留出反應的空間,避免因一人的失足而導緻殃及池魚。
這看似散亂的陣型其實内中的聯系卻是有條不紊,亦乃騎兵營平常操練的重點科目之一,遊擊!
燕軍之中最善運用此戰術的就是白馬營,當年司隸一戰嚴綱就是憑借此種戰術使得十幾萬韓張聯軍望馬興歎,數萬西涼鐵騎更是深受其害。
而龍骧軍騎兵營統領林雪出身白馬營,這看家的本領他在訓練中豈能不重?
遊擊戰術必須配備騎射的能力,白馬營士卒對此道的精善便是烏桓、匈奴之人都要甘拜下風,在他們手中還有着專為騎射而打造的輕型騎弓,與飛奔之間這種騎弓比之尋常弓弩在保證射程的同時更具穩定性,且重量較之一般的步弓還要輕上不少。
以前這樣的騎弓就是白馬營的象征,但如今各主力軍的騎兵營都會加以配備,器具所的發展保證~了它的産量,當然這般精緻的騎弓打造起來極為費時費力更費錢财,騎兵營士卒不可能人人裝備,而騎射之法更是長年累月之功,因此林雪麾下亦隻有五百士卒可持此弓作戰,也一起随同劉信身邊。
倘若是在白日作戰,劉信絕不會采用這樣的戰術,他會率領騎軍排出齊整的攻擊陣型對敵軍加以沖擊!
那樣的戰局有兩千餘騎兵在手,對手便是來上八千他也有信心與之對戰,可敵軍選擇暗夜來襲就是為了要避免與燕軍的精銳騎軍發生碰撞。
對此二公子隻能随機應變,此時他還不知來敵到底有多少兵力,遊擊就成了最穩妥的戰法!
數千騎展開陣型奔行在大地之上陣容亦頗為雄壯,劉信并沒有沖在最前,而是與前排士卒保持着五十步的距離,未曾判明形勢之前一味的恃勇逞強絕非将者所取,他一旦出手所取必是對方薄弱之處或是最強一點!
大将身先士卒沖鋒陷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沖殺而上的,時機的選擇上必須精準,面對嚴陣以待的敵軍你還要身先士卒那絕不是勇敢而是愚蠢,說的嚴重一些就是找死,萬箭齊飛之下無人可當!
在這個快速移動的龐大軍陣之中有一人極為的顯眼,所有士卒都在馬上飛奔,唯獨他卻是大步流星,單憑雙腿就能趕上奔馬絕不是尋常之輩可以為之,由其是在長距離奔襲的情況下。
此人一直緊緊跟随在二公子的身側,其雄壯高大的身形便是比之坐與馬上的劉信也僅僅矮了幾分,如此身形,這般速度耐力此時舍涙無痕之外再無他人。
自從在涿縣被劉毅收留之後,這個天賦異禀的大漢在各個方面都是進步神速,青州一戰的尾聲劉信與黃須兒大戰之時,涙無痕的對手便是曹營頂尖戰将獅虎雙衛之一的虎癡許褚!
兩人酣戰近百合不分勝負,雖說步戰乃是涙無痕的強項且在對決之中他一直處在守勢,可以許仲康之烈馬狂刀之威豈是尋常勇将可以守得住的?
況且上來剛照面那猶如排山倒海的一棍讓威猛如同許虎癡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涙無痕身高将近一丈,比之燕軍之中最為身長的戰将華雄還要高出小半個頭,一身筋肉虬結壯健無比,他一個人怕就要抵得上尋常兩個壯漢的分量!
再加手中那根重達百斤的镔鐵齊眉棍,尋常戰馬哪裡駝得住他?
劉信與之不打不相識二人極為投緣,見此情形就要以自己胯下的大宛良駒“玉花骢”相贈,可涙無痕哪裡肯要,再言他此時的騎術隻能算得上普通,用之于大戰很難有效,既如此隻有暫時舍短取長,待此次大戰之後劉信定會為這個大個子找到屬于他的寶馬。
涙無痕生長在山林之間,除了對燕王劉毅有着一種天生的臣服與敬畏之外可說是膽大包天,就算許褚在他口中亦不過就是好生厲害四字,他沒有劉毅那般後世額見識,長久的山林生活就會形成孤僻的性格很難與人接近!
可劉信卻是當世唯一能讓涙無痕産生親人般感覺的人,這種情形很是微妙亦隻能用緣分二字來加以解釋,其實在二人初始的較量之中,這個巨漢可叫二公子欺負的慘了,可往往他回報劉信的都是憨憨的笑容,當然間中有一次涙無痕奇兵突出亦報複了一回。
而在劉信而言,這個巨漢也是唯一一個真正不在乎他燕王之子身份的人,其餘或多或少都會有着這樣那樣的顧忌,這在二公子心中其實也是一種頗為沉重的負擔!
有着如此聲名顯赫的父親,你做得好了别人會說你仰仗父輩餘蔭,做得不好更是流言紛至,他還記得大哥有一次在府中就和他說起過此事!
但這卻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劉信唯有用加倍的努力來使得自己更為卓越。
可在涙無痕面前他卻沒有任何的負擔,加之二人又是年歲相若豈能不成為至交好友?
但見他肯以“玉花骢”相讓就足見二人之間的情義,寶馬良駒之與武将重若生命。
一開始劉毅是想将涙無痕留在身邊的,可見到次子與他如此相投便也不再将之拆散,有這樣一個巨漢在兒子身邊也能多一份保障,不管劉信的身手如何高超,天賦如何卓越但戰陣之上刀槍不長眼什麼事請都有發生的可能!
對家中數子劉毅的教導都是極為嚴格甚至可說嚴厲,但父子之間的那份天性又豈能不隐藏在他的心底深處?
有道是“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對劉毅來說此情還要更甚,因為這是他在後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真情,隻不過掩飾極好罷了。
涙無痕與劉信一處參加過的大戰唯有青州一役,但在其中他對二公子的維護無時無刻不體現出來,許褚曹彰二人皆是勇武之将,但給涙無痕危險的感覺虎癡還要更勝一籌,劉信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敵人武藝越是高強他就越要與之相敵,倘若自己不先行将此人擋住,阿信是一定會找上他的,這不是涙無痕有所心機而是其内心深處對這個唯一朋友的愛護無比真誠!
也許他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朋友,什麼叫做兄弟可他所做的一切都在體現着這一點,劉信心中又豈會沒有感受?
身為燕王次子,又是王妃蔡琰親出,劉信自幼便有着極為優越的教育條件,也讓他在長大成人之後擁有遠勝于同齡人的見聞與知識,涙無痕對他就極為信服,凡是劉信所言他都絲毫不會加以懷疑,哪怕其中有着很多的惡作劇,因為他相信阿信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
方才他說的什麼關羽、張飛、黃忠等人涙無痕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從阿信的表情與語氣之中他卻知道這三個人多半和那個許老虎一般的厲害,自己恐怕還真打不過他們,不過到見面之時打不過也要打,反正他就挑給他危險感覺最強烈之人下手準沒錯,阿信的危險就會小些。
騎軍隊伍奔行了七八裡之後劉信右臂高高擡起示意全軍暫停行進,此事周圍并無任何的異常,借着月光視線亦可看見數裡之外的遠方,那裡還是空無一人。
不過劉信如此為之正是因為此乃涙無痕打出的手勢!
正如這個巨漢從不會懷疑劉信說的每一句話一般,對他的感覺二公子也向來不會有任何的懷疑,方才出營之時他對涙無痕是有所交代的,黑夜之中自己防備敵軍固然很難,可相對而言敵軍對自己也是如此,倘若利用涙無痕的敏銳可以提前察覺到敵軍動靜的話,他就能早一步做出安排,就算不能決定勝敗可對戰局無疑很是有利。
涙無痕并未多言,而是将整個身軀緊緊伏在大地之上,右耳更是緊貼地面,這樣的觀測方式經驗豐富的士卒也會用,可與涙無痕相比,他們在範圍與精确度上就要遠遜了。
在北平軍騎兵營之中劉信就曾對此做過嘗試,騎兵的奔襲涙無痕在二十裡之外就能察覺,步軍稍稍要近上五六裡,且在這個範圍之内就連人數他都能探查的大緻不差。
方才看見大個子的手勢之時,劉信的心情很是複雜,有着一點淡淡的喜悅,可随之便是深深的憂慮,那種喜悅是因為自己的觀察分毫不差,敵軍果然通過弋陽小道前來偷襲了;可來敵到底有多少,自己能否将之擋住?
敵人的這番舉動又會給戰局帶來如何深遠的影響?
這些都是身為戰将的他需要的去考慮的,喜悅隻不過是一瞬間!
見涙無痕做出這樣的舉動,劉信要做的就是讓随行士卒保持安定,此番敵軍走弋陽小道來襲多半就是步軍,而根據之前涙無痕觀察的經驗他們到達此處恐怕還要小半個時辰,時間雖短當也夠做出一些安排了。
涙無痕的表現證明了劉信的推測是正确的,此時在弋陽小道之上正有一隊揚州士卒在飛速奔行之中,而在他們身後十裡之處的林間,兩具龍骧軍士卒的身體隻露出了半個手臂,隊列之中一将跨在青色戰馬之上,身軀雄壯如山,黑夜之中難以看清樣貌,可隐隐約約之中卻可見此人兇前有數尺長髯随風飄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