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肅殺,無盡冰寒彌漫。
或許是化身為刀的緣故,在這一刻,楊朔摒棄了所有情緒,好像真的變成了無情無欲卻又狂暴兇殘的鲛人王刀。
冷冽的刀光斬斷了光線,斬斷了空間,斬斷了命運因果,馬上還要斬斷封若雲的身軀!
這一斬,天上地下,無人可躲。
宓妃震驚的看着這一幕,她從來不知道,楊朔已經得這麼強了。
在她看來,楊朔這一刀,就算是在上古時代也能夠威脅到神魔了。
即使是她在最強的時候,恐怕也不敢硬挫其鋒。
封若雲更是一呆,她自以為天賦過人,自創了一門功法,以緻功力大進,雖然不懂神術,不能像陸南風和楊朔那樣驅馭水火,但她也曾憑着這所謂的武功,弑殺過兩個神
魔的傳承者。
有這種戰績打底,她才不把楊朔放在眼裡,這才找機會支走了陸南風,自己則跟在章希羽身後,想要趁機将楊朔徹底絞殺。
沒錯,如今的封若雲還不清楚,她以為的功力大進,所謂的自創功法,實則是蚩尤殘魂悄悄傳遞到她識海的神魔煉體術,而她功力大進,更是蚩尤殘魂在潛移默化的幫助
她修煉。
甚至她這些年的四處遊蕩,想要尋找神魔遺物的念頭,都是蚩尤殘魂影響她心智所緻。
真實原因,其實是蚩尤殘魂想要找回被分開的那四段身軀。
而封若雲,隻是他的一個工具,一個臨時載體,等她找齊了五件魔軀,蚩尤合一,就會把她煉入自己身體,讓她成為蚩尤魔身的一部分。
如此而已!
這樣的一個神智混亂,甚至連自身情況都搞不清楚的封若雲,怎麼可能是楊朔的對手?
不說楊朔已經脫胎換骨,就算是九年之前的楊朔,也能輕易殺死現在的封若雲。
冷冽的刀光在眼前閃過,封若雲被壓制得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她心中滿是絕望,暗暗後悔不應該支走陸南風。
之前她還以為陸南風逼退楊朔是怕自己殺了楊朔,可到了現
在,她怎能不清楚是自己想多了?
或許,陸南風早已經看出,以楊朔的實力,若想殺她隻是一招的事!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際上從楊朔變成神刀,從天斬下,隻過了不到三個彈指的時間。
眼看着那裹着無盡殺意和嚴寒的神刀就要落在封若雲頭頂,空中突然響起一聲腔調古怪的大吼!
“殺!
”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一手持盾,一手持大斧,向楊朔的神刀狠狠迎來。
這個人,竟然沒有頭!
“铿!
”
一刀擊中那盾,也不曉得那盾何物所造,竟然受了這一刀,持盾人踉跄退了幾步,站定。
宓妃失聲叫道:“刑天!
”
《山海經》有雲:刑天與天帝至此争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
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幹戚以舞!
此刻,那持盾人就是一個不見頭顱,以乳為目,以臍化口,手持幹戚的無頭怪人!
怪人臍口張合,呵呵怪笑:“你可以叫我刑天,也可以叫我王仁則!
女娃娃,你是何人?
”
“王仁則?
”
楊朔倏然想到了七年前的傳國玉玺之戰。
此人竟是當初得到了刑天傳承,後來被陸南風斷頭後完全覺醒的王仁則。
傳承者完全覺醒後,會根據傳承完整,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神魔的記憶,而王仁則完全覺醒後已經沒有了頭顱,同時也對所謂的權勢富貴沒了當初的野心和欲望,自己龍
門石窟離開後,就隐居荒野中,一邊整天理記憶,一邊暗自修煉。
直到有一天,他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那是蚩尤的氣息!
刑天是蚩尤手下第一戰将,王仁則雖然不是刑天,但覺醒的記憶與他原本的記憶融合,他自然而然的對蚩尤有着熟悉之感。
當時感覺到了蚩尤的存在後,王仁則不由生出好奇,于是前往一探。
他本以為是蚩尤的傳承者也出現了,可等見到封若雲後,他馬上就看出了其中隐情,并非傳承者,而
是蚩尤殘魂在作祟!
王仁則思考過後,覺得這事很有趣。
他隻是簡單一想,就猜到了蚩尤殘魂的打算。
略一考慮,他就決定投靠封若雲,暗中保護她,算幫助她尋找蚩尤另外四段身軀,讓蚩
尤合五為一。
沒有了頭顱後,雖然得到了他以前不敢想像的力量,但代價卻是他再不能光明正大的抛頭露面。
他再不像以前一樣無知,以為自己有不死之身就能天下無敵,見識過陸南風和李玄霸獸化後的山魈後,王仁則已經知道,這世上并非隻有他一個幸運兒。
王仁則并不畏懼陸南風這些傳承者,但是通過刑天的記憶和人類的曆史,都告訴他一件事情,當年那場面大戰,是黃帝陣營最後勝利了。
黃帝未死,他手下的風伯雨師,以及九天玄女想必也會死。
雖然他們已經不知去向,但隻要他們活在世上一天,王仁則就不敢太過嚣張。
所以平時他常隐藏起來,若非封
若雲有性命之憂,他還不會出現。
這時衣袂飄風聲起,四道人影縱躍如飛而來。
前邊的是陸南風,後邊還有三個頭戴鬥笠,不露容貌的神秘人。
此時封若雲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嚣張狂傲,楊朔注意到,她的眼睛也恢複了正常,變得黑白分明起來。
她一臉驚懼的看着楊朔,一隻手緊緊的抓着陸南風的手臂,好像生怕
他丢下自己一樣。
楊朔目光在五人身上掃過,神念也毫無顧忌的湧了過去。
感覺到楊朔的神念,那三個頭戴竹笠的人都有些不安的扭動身體,倒是陸南風非常淡然,楊朔收回神念後,他還罕見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好久不見!
”
楊朔朝陸南風點了點頭:“是啊,好久不見!
”
“真不想看到你啊!
”
陸南風眼神複雜的看着楊朔,扭頭朝封若雲柔聲道:“我跟楊朔多年未見,有些話想跟他聊聊,你跟他們先走,我過會兒就去找你。
”
楊朔看了眼封若雲,沒說什麼。
封若雲猶豫一下,又看了楊朔一眼,這才朝陸南風點了點頭,輕聲道:“你早點回來,我等你一起吃飯。
”
陸南風臉上露出一絲柔情,伸手撫了撫封若雲略顯淩亂的鬓發,點頭道:“我今天想吃鯉魚,你讓廚子準備一下。
”
“好!
”
封若雲是聰明人,知道陸南風故意這麼說是想讓自己放松下來,于是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甜甜的微笑,伸手幫陸南風整理一下衣領,這才轉身離開。
她沒再看楊朔一眼,盈盈的腰肢輕擺兩下就走出了老遠。
那三個頭戴鬥笠的人同時朝陸南風點了點頭,又看了楊朔一眼,這才快步跟上。
封若雲一走,陸南風又恢複了原來的冰山臉,看得楊朔一陣膩歪。
他大步走過來,看了眼宓妃:“你女人?
”
楊朔:“有眼力!
”
宓妃狠狠擰了楊朔的腰眼一把,楊朔不為所動。
陸南風不再追問,左右看看,找到一張還算完整的桌子,當先走了過去。
宓妃抿嘴一笑,拉上楊朔的大手,朝陸南風走了過去。
“上酒!
”陸南風等楊朔和宓妃坐下,這才輕喝一聲。
之前那麼大場面,早把客棧裡的人吓壞了,但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無論是客人還是小二掌櫃,都還沒來及逃走。
陸南風吐出兩個字,眼睛一瞟,正好落在掌櫃臉上。
掌櫃被他看得身體一僵,忙點頭陪笑:“馬上,馬上,客官您稍待。
”幹他這行的,三教九流都得打交道,雖然心裡害怕,但并不擔心這位大爺會對付自己這種小人物。
掌櫃的眉眼通透,悄聲将酒壇和酒碗放在桌上,随後壓着腳步聲,小心
退下。
宓妃主動擔任了倒酒的任務,二人各端一碗,相互一敬,一飲而盡。
抹了抹嘴巴,陸南風擡眼望向遠方,天色漸晚,金紅的霞光灑落大地,陸南風澀聲道:“你一定奇怪,我和若雲,為什麼是這樣一種模樣……”
楊朔沒有說話,陸南風自顧說了下去,從九年前那道幽光沖入封若雲的身體,到封若雲隻是偶爾暴躁陰狠,再到暴躁,狠毒,張揚,狂悖,不擇手段……
而且她對遠古往事,特别是涉及到神魔的事情開始生出興趣,太子被她抛到一邊自生自滅去了,而她則拉着陸南風在江湖上遊蕩,尋找神魔遺迹。
在這途中,她還神奇的“自創”了一門功法,從而“武功”大進,甚至還巧合的碰上了幾個神力傳承者,在陸南風的幫助下,殺掉了幾個,剩下的都被她收為爪牙。
到了現在,她已經從對陸南風的依賴,變為了居高臨下的頤指氣使,雖然偶爾仍對他展現出一些溫柔體貼,但陸南風知道,這已經不是愛,而是為了拉攏!
如此種種,讓陸南風憂心不已。
他想盡了辦法,想要幫她解決體内那個殘魂,可惜不得其法。
陸南風生性高傲,從不向人低頭,也從不在乎他人的眼色,而今隻因對方是楊朔,所以他才肯說出真相,隻
因不想失去楊朔月的友情。
楊朔已聽的呆了,忍不住道:“你有辦法救她?
”
陸南風凄然一笑:“但凡還有一線希望,我都會找!
”
楊朔慢慢地點了點頭,情不自禁地看向宓妃。
他也有了所愛的人,所以他明白陸南風的苦,也明白他的決心。
“如果有一天,她徹底消失!
我會親手殺了那個奪走她生命的人!
但這一天隻要還沒到,我就會守護他!
希望你,能明白!
”
陸南風凝視着楊朔,說完這句話,又将碗中酒一飲而盡,掉頭離去。
楊朔坐在桌前,凝視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夕陽下,這才舉起酒碗,遙遙一敬!
這時,宓妃突然說道:“我知道封若雲識海之内那個魔頭是誰!
”
楊朔回過臉兒,看着她。
宓妃臉上滿是嚴肅:“是蚩尤!
準确地說,是五分之一的蚩尤神念!
”
“什麼?
”楊朔大驚,蚩尤之強,恐怕除了宓妃外,恐怕就隻有他最清楚。
洛水河底,區區一道神力封印就将宓妃鎮壓千萬載歲月,若是真正的蚩尤,會如何可怕?
就算傳承者沒有蚩尤那麼強,但隻要有蚩尤一成的實力,楊朔就沒有信心對付。
“五分之一……”
楊朔喃喃自語:“傳說當年黃帝大敗蚩尤,将他五馬分屍……”宓妃道:“事實真相是,軒轅伯伯欲将蚩尤神魂俱滅,蚩尤為了保命,自斷軀體,分逃四方!
蚩尤隻練體術,但體術之強,已經通神,分裂的每一段軀體,都擁有獨立的意
識和生機。
很顯然,其中一段軀體的神識,現在,就寄住在封若雲的體内!
”
楊朔忍不住道:“可有辦法驅除?
”
宓妃沉默半晌,輕輕地道:“除非它自願離去,又或者……”
楊朔道:“什麼?
”
宓妃道:“連同封若雲,身魂俱滅!
”楊朔聽罷不禁苦笑,陸南風生性執拗,他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