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回憶

　　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一個紮着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發現了他。

　　小女孩将身上僅有的幾塊錢拿出來，去他身後的早餐店裡給他買了一杯熱豆漿。

　　那家店鋪的店老闆也是個好心人，看到男孩那個模樣，連忙給他叫了救護車，并給了他們一些錢作為住院費。

　　救護車上，小女孩握着男孩凍僵的手，自來熟地和他聊天。

　　她說，“小哥哥你不要睡啊，護士姐姐說你要是睡了就醒不過來了，你千萬不要睡啊。
”

　　她說，“我跟你說啊，我今天離家出走了，因為我弟弟又把我存在儲錢罐裡的錢花掉了，我和媽媽說，媽媽卻說弟弟很聰明，說我不夠大度。
所以我不想和她們好了，我要回鄉下去找我外婆。
但是我的錢都給你花了，等你醒了你要還給我啊。
”

　　她說，“你說我就這麼走了，顧懷仁怎麼辦啊？
他那麼呆，老是被二單元的小胖欺負，每次都要靠我保護他。
哦，對了，顧懷仁是我家對門的小哥哥，他人很好的，老是送我糖吃。
”

　　她說......

　　那一晚，小女孩說了很多話，男孩就那麼皺眉堅持聽着，當然他不想聽也不行，他都陷入昏迷了。
後來他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那是男孩有生之年過得最特别的一個除夕。

　　彼時小女孩就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小短腿堪堪碰着地面。

　　後半夜，男孩終于脫離了危險。

　　他睜開眼睛時，正好對上她的杏眸，那雙眸子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和恐懼。

　　那是蕭逸臣此生看過的最清澈漂亮的一雙眼睛。
哪怕後來的他，閱盡千帆，也再沒看見誰的眼睛能有那般清澈明亮。

　　“呀！
你醒啦！
你終于醒啦！
你吓死我啦！
我都困死了，但是我不敢睡覺，我生怕你醒不過來，又怕你醒了我睡着了......”小女孩眼中湧起了星辰一樣閃爍的愉悅光芒，小嘴說個不停。

　　男人英俊的眉眼因疼痛而皺成一團，他緩緩啟唇，費力地吐出了五個字：“閉嘴，你好吵。
”

　　小女孩：“......”

　　後來小女孩又說了些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但他記得，那天的他是笑着入睡的。

　　隻是，男孩雖然被搶救過來了，但他的求生意志并不強，十三年的短暫人生裡他已見識過太多的不堪，再加上他的傷勢依舊很嚴重，而他們已經沒錢交住院費了。

　　所以他覺得就這麼死了也沒什麼不好。

　　但小女孩卻站在他的病床前，攥着小拳頭，鼓着臉一闆一眼地對他說：“阿城哥哥你不會死的。
隻要我還活着，你就不會死的！
”

　　說完這話，小女孩就跑了出去，等她再回來，手裡果真攥着一摞錢，雖然不多，但一兩天的住院費還是夠了。

　　而醫院的院長不知道怎麼得知了他們的情況，立即就組織了醫院全體員工募捐，自此男孩的命算是徹底撿回來了。

　　當時的他一直很好奇，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女孩是怎麼拿回來那麼多錢的。
他問過小女孩，但小女孩卻怎麼也不肯告訴他。

　　男孩曾經以為，他會和小女孩永遠生活在一起，他都在心裡打定主意了，等他傷好出院，他就和小女孩一起去她外婆家，以後等他們都長大了，他就娶她。

　　元宵節那日，兩個小孩并肩站在病房裡的窗台前，望着窗外的萬家燈火，小聲地說着話。

　　男孩說，“阿笙，你記住，等你長大了我就娶你，你不能嫁給别人。
”

　　小女孩嚼着一顆奶糖，含糊地應着，“好啊，好啊，我不嫁給别人。
”

　　男孩皺眉，“你先别吃糖了，小心蛀牙！
我跟你說正經事呢，你能不能認真點？
”

　　女孩趕緊把奶糖咽下去，伸出舌頭給男孩看，“我沒吃糖！
我聽着呢！
”

　　“你不能光聽着，你得記住！
”

　　“我記住啦！
”

　　“你記住什麼了？
”

　　“我不嫁給别人，我就嫁給你。
”

　　“如果别人也給你糖，讓你嫁給他呢？
”一想到有可能出現這種情形，男孩的眉頭就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