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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買拖拉機?

  王翠花聽穗子說這個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伸手摸摸兒媳婦的額頭,也不熱啊。

  “咱家現在就兩張拖拉機票吧?
還有九十多張在外面,挨個收,咱收得起?

  手扶拖拉機價值6000,農民人均年收入能有70、80元收入就不錯了。

  穗子一開口就是買拖拉機,震驚王翠花。

  “我和敬亭手裡的錢,加在一起,接近2000。

  她剛剛撥算盤,計算的就是這個。

  于敬亭手松不存錢,穗子嫁過來前,他也能弄到錢,隻是都用來吃吃喝喝娶媳婦了。

  彩禮的錢在她手裡,于敬亭之前倒賣冬青,加在一起湊了2000。

  “這差得也太多了,你難道想拉饑荒?
(注1)”

  “我想了,牛抵押給大隊,還能充幾百。

  這樣還差一半的錢。

  “穗子啊,不是娘說你,你要拖拉機幹嘛啊?
沒拖拉機,咱家有頭牛,你和鐵根馬上就進城了,拿工資,我在老家有地,咱一家日子過的不挺好?

  王翠花就想圖個安逸。

  毫不誇張地說,老于家這日子,在整個王家圍子,都是數一數二的富戶。

  兒子能撈錢,兒媳婦有學曆,老婆婆還會算命賺點小生活費。

  現在穗子提議,就等同要把家裡所有的家底嘩啦到一起,賭一個未知的未來。

  打碎安逸,跳出舒适圈。

  “娘,我給你算一筆賬。
”穗子從身後拽出算盤,一邊打算盤,一邊給她算賬。

  “手扶拖拉機,農忙時能給人耕地,閑着時可以拉貨搞運輸。

  這些,都是錢。

  拖拉機在生産隊隻有農忙時用,穗子卻已經看到了運輸這個商機。

  “可咱屯這麼大點地方,誰家沒事總運東西?

  王翠花倒是明白這是好東西,隻是不太實用,買這麼貴的玩意回來,要忙活多少年才回本?

  不止她這麼想。

  村裡别的人家,也是這麼想。

  “咱們屯肯定是沒有,可我和敬亭也不在咱們屯啊。
我剛算了,這拖拉機買回來,按着我這愚笨的腦袋,不到一年就回本了,但如果是敬亭的話——”

  穗子擡頭看了眼于敬亭,想着他後世的經商頭腦,眼裡滿是欽佩。

  “他得五年?
”王翠花不太看好自家這個街溜子兒子。

  “他如果還有别的思路,也許不用一年就回本。

  穗子的算法,都是建立在跑運輸和農耕收入裡。

  真進城了,于敬亭這種腦袋活絡的,肯定還有别的用途,最慢一年本就回來了。

  “可你咋知道,城裡有需要運輸的地方?
”王翠花問。

  “娘,你看這個。

  穗子又從身後拿出一張她畫的地形簡圖。

  不準備充分,怎麼說服婆婆?

  “這裡,是我和敬亭要去的夜校,所處之地剛好是市裡和村鎮交接之處,這裡在修橋,修橋得需要運輸吧?

  穗子點着地圖,她上次進城時看到的信息,輕而易舉地畫了出來。

  “為什麼要修橋呢?
橋的這邊,要建廠。
”穗子繼續畫。

  北方是大工業城市,八十年代正是北方最輝煌的時刻。

  “還有這裡、這裡、這裡......”穗子的筆一圈圈地轉。

  王翠花目不暇接,眼裡漸漸地浮現出錢的符号。

  她吞吞口水,心跳加速。

  對一個沒出過村的農民來說,穗子給的信息,有點太大了。

  但王翠花到底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大神,見識還是有的。

  “你倆合計好了?

  “嗯。
”穗子點頭,很快又搖頭,“還是得等娘拍闆,你不同意,我們就放棄。

  雖然婆婆擡舉她,讓她管着于敬亭的賬,但婆媳之間相處還是要有個邊界的。

  大事兒上,給長輩該有的尊重,也省得以後婆婆心裡留根刺兒,想起來就不舒服。

  穗子也不知道婆婆會不會答應。

  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牽扯了全家的所有資産。

  如果婆婆不同意,她隻能放棄這個計劃,以後再想别的創業辦法。

  王翠花沉默,抓起炕頭的笸籮,給自己卷了根旱煙,叼在嘴上去門外吸了。

  于敬亭給穗子一個放心的眼神,也跟着出去了。

  穗子心頭一暖。

  這娘倆出去抽煙,并不是有話要背着她講,是怕煙味影響到她。

  農村家很少有在意這個細節的,孕婦跟抽煙的家人待在一起,從不會避諱。

  她給于敬亭科普過吸二手煙對胎兒的影響,他就說服了婆婆,娘倆從來不在她面前抽煙。

  能夠做到這樣,真的很不容易。

  媳婦跟婆家沒有皿緣關系,卻終究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相互體諒,相互包容,小心翼翼的維護關系。

  從沒有皿緣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變成真正的一家人,這需要磨合,也需要緣分。

  穗子很慶幸自己帶着重生的閱曆,以她的心理年齡看待婆媳關系,更容易理解婆婆。

  這娘倆抽煙的時間有點久。

  穗子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王翠花抽完了兩根煙,進屋沒直接找穗子,翻箱倒櫃折騰了一會,把于敬亭攆出去後,從兜裡掏出一個手絹。

  手絹一層層打開,裡面是一疊錢。

  “這裡是我存的家底,有三百,鐵根都不知道,你拿去。

  穗子一看就知道,這是婆婆算命幾毛幾毛存下來的。

  忙用手推脫。

  “娘,不用!
剩下的那些錢我能想辦法,這個你自己留着啊。

  “别跟我撕吧,傷着孩子怎麼辦?
”王翠花一用力,錢就塞穗子手裡了。

  這可真是把全家的家底都壓來了。

  穗子兩世為人,手裡過的錢多了去了。

  唯有這個小小的手絹包,沉甸甸的。

  鼻子一酸,眼圈都紅了。

  “娘......”

  “剩下的鐵根說你倆有辦法,那我就不管了。
可有句話我得跟你講在前頭。

  穗子擦擦眼淚,看着婆婆。

  “你倆帶着肚子裡的孩子,三個人出去,三個人回來,不能多領人,也不能少人。

  穗子點頭。

  “娘你放心,我跟鐵根踏實過日子,我絕對不能不要他。

  她以為婆婆是擔心她在外面變心,怕她跟别人跑了。

  “誰說你了?
你我還是放心的,我讓你看緊鐵根。
外面的世界太花花了,萬一這小子要敢看别的女的,你就拿這個。

  王翠花從炕頭抄起雞毛撣子,鄭重其事地交給穗子。

  “抽到他腦子清醒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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