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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穗子憑聲音判斷哭聲不是王翠花的,不是自家人吃虧,心裡就有底了。

  大娘正坐在地上嗷嗷哭,哭了半天,周圍鄰居一家都沒出來圍觀。

  于敬亭家的笑話,不是誰都敢看的。

  即便是左右鄰居好奇,也隻敢拉上窗簾,透過縫隙看。

  敢出來圍觀,就等着被于敬亭坐牆頭怼吧。

  穗子一想到他坐人家牆頭嗷嗷的畫面,噗嗤笑了。

  于敬亭領着穗子進院,很随意地掃了眼地上那坨,裝模作樣地來了句:

  “呦!
大娘,吃了嗎?

  質樸的問候,充滿了晚輩對長輩的關懷。

  如果不考慮那一瓶子金黃色不明液體,真真是有禮數極了。

  大娘聽到這,哭出拐彎的聲音,抽抽搭搭地指着于敬亭罵:

  “你個喪良心的小兔崽子!
你給我的那是啥玩意?

  王翠花披着大衣站在台階上,打着哈欠問于敬亭:

  “你咋回事啊?
你大娘咋說,你拿一罐子尿給她?

  這聲音可以說敷衍至極。

  “不小心拿錯了。
”于敬亭湊到大娘跟前,彎腰看看,“大娘氣色好多了?
喝了多少?

  “于鐵根!
你不是個好餅!
你們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初老爺子在的時候,你爹偷了家裡的銀元金條,害得咱好幾大家子都窮得底朝天,你爹遭報應死了,你今兒不給我賠三十塊錢,你媳婦生兒子沒——啊!

  大娘的話說了一半,一支鐵鍁貼着她戳了過來。

  松軟的雪地被戳下去一大截,于敬亭的腳踩在鐵鍬上,臉上是不達眼底的笑。

  音質清涼,徹骨入脾。

  “沒聽清,你把屁再給我放一次?

  于敬亭腳一用力,鐵鍁穿透厚厚的雪層戳到凍僵的泥土裡,發出刺耳的聲音。

  大娘被吓得跳了起來,嗷都顧不上了。

  鐵鍬蹭地尖銳的聲音像是刮在她骨頭上似的,聽着就疼。

  “咋,咋地,你家理虧在先,我還怕你不成?
你那瓶子尿給我喝壞了,不拿錢就沒完!

  “即便我家敬亭給了你真正的藥酒,你還是會躺在地上說喝壞了,那瓶尿你根本一口沒沾,又何必上門找這個不痛快?
”穗子适時開口。

  大娘驚悚地看着穗子。

  “你是怎麼知道——啊!

  蠢人随便一句就被套了話出來,大娘捂着嘴,後悔自己不該一時嘴快。

  “就憑你一張嘴就是三十塊錢,可丁可卯的,就是碰瓷。
敬亭,我不太會罵.......”穗子眼巴巴地看着于敬亭。

  講理她還行,這種純“整活”的事兒,還是要他來。

  于敬亭哼了聲。

  “今兒大爺心情不錯,懶得踩這些臭狗屎。

  走到王翠花跟前拍拍她肩膀道:

  “這坨交給你了——你這老太太是不是老了?
就這麼個玩意,跟她墨迹半天?

  王翠花不耐地揮手。

  “我不是想看她作啥幺蛾子麼,誰知道你倆回來的這麼早,行了,趕緊領穗子進屋,怪冷的,這兒交給我了。

  說罷,在穗子驚詫地眼神裡,從褲腰裡套出個手鼓——婆婆是怎麼把那玩意塞腰間的?

  穗子好奇,頻頻回頭。

  王翠花拎着手鼓蹦跶到大娘跟前,妯娌二人打年輕時候就不合,新仇舊恨一起報。

  “哎~~~日出西山呐~張大丫你×咋長在臉上了?

  “噗!
”穗子樂了,婆婆這唱着跳大神的曲罵人是真逗啊。

  這放飛自我漫天人體器官的罵人風格,跟于敬亭完全不是一個路子呢。

  穗子正聽着來勁,耳朵一暖,于敬亭把倆手扣她耳朵上了。

  “懷着孩子呢,别啥玩意都聽!

  “你罵人少了?

  “哥哥不比咱娘罵得有水平?
”于敬亭想喊一嗓子,給他媳婦露一手。

  大娘頂不住王翠花的炮火,一溜煙跑了。

  于敬亭攤手,滿腹才華,無處施展。

  “娘,她為啥說公公偷銀元?
”穗子記得大娘剛剛說了那麼一嘴。

  “往咱家頭頂扣屎盆子呗,啥銀元啊,我嫁過來這麼多年都沒見過。

  妯娌之間吵了這麼多年,每次都拿那從沒人見過的銀元說事。

  王翠花叮囑穗子早點休息,打着哈欠回屋睡覺去了。

  穗子嫁過來,于敬亭就被她立了規矩,睡前不洗腳不刷牙不把小叔子洗幹淨不讓上炕。

  倆人并排泡腳唠嗑。

  “咱家祖上是胡子,說是劫了個逃難的王爺,留了一箱子寶貝。
幾個太爺把東西埋山裡了。

  等太平了,哥兄弟去挖,找不到了。

  一大家子鬧了個不歡而散,分在幾個地方,老死不相往來。

  過了些年,埋壇子的太爺爺那一輩死的死,糊塗的糊塗,到底誰挖了去,這是老于家的懸案。

  到了爺爺這一輩,有兩支去了外面安家,留下來的就是于敬亭爺爺,爺爺死前一直念叨着于敬亭他爸的名字。

  大爺、二大爺、大姑這幾家就覺得是爺爺挖了錢,偷偷留給了于敬亭的爸。

  “咱爹活着的時候就有能耐,打獵特别厲害,家裡沒愁過吃穿。
那幾家眼紅,說爺爺偏心,留錢給咱爹。

  于敬亭的爸死後,奶奶領着那幾家欺負王翠花娘三,就是想看看王翠花手裡有沒有錢,确定沒錢還不死心,隔三差五拿這事兒當幌子,給王翠花添堵。

  穗子隻知道于敬亭祖上是做胡子的,沒想到還有這種“寶藏傳說”。

  “跟其他幾支還有聯系嗎?
會不會是他們的長輩把錢挖走了,帶到外面去了?

  “也許太爺爺他們糊弄人玩的,當個樂呵聽就完了。

  “趕緊洗!
洗完了我還要驗貨呢!
”好理直氣壯的口吻。

  “驗什麼貨?
”穗子一頭霧水,這家夥又在壞笑什麼呢?

  “咱家祖上就是做胡子的,山寨裡也有你說的白紙扇,我們都叫師爺。

  “意思是一樣的,稱呼不同而已。

  “當師爺不僅要出謀劃策,分錢時候也得算賬,要打算盤的,手必須靈活。

  “哦,我打算盤你不是看過?
我可以雙手打算盤。

  “光打算盤是看不出來的。
江湖規矩,當師爺的手裡‘活’,必須要利索,我一會得享受,咳,考驗你!

  他推推她,這“大事”,不比惦記死人錢好?

  “江湖啥時候有這麼不要臉的規矩?
”穗子無語。

  “本大爺剛定的,不合格就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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