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父女兩個在滂沱的雨夜裡跌跌撞撞朝前走。

　　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不知何時，又在何地，雨停了。

　　前面突然過來了一夥人。

　　為首的，是個道士。

　　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他們詢問了順子父女倆的際遇，哪道士甩動着手裡的拂塵，發出長長一聲歎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國之不仁，視百姓如草賤，狗畜，悲哉，痛哉！
”

　　聽到老道士這副悲憫話語，順子更是悲痛欲絕。

　　“大兄弟，敢問你們父女這是要往何處去？
将來又有何打算？
”

　　那道士接着又問。

　　順子茫然搖頭。

　　道士沉吟一番，道：“今日你我相遇，便是有緣。
不如随了貧道而去，有個好地方，天為父，地為母，天地為公，是世間難得的清靜之土。
”

　　“去往那裡的人，都信奉我佛彌勒。
”

　　“大多是如大兄弟你這般遭遇的貧苦百姓，都是被官兵，惡霸，财主欺壓的苦難良民！
”

　　“他們都是信徒，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不妄語。
”

　　“大家在那裡，有飯一起吃，有衣大家穿，攜手抵禦官兵和地主的欺壓。
”

　　“不知，大兄弟可願随貧道前往那一方淨土？
”

　　順子一臉訝異。

　　心道這世上，還有那種好地方？

　　可看着面前老道士這慈眉善目，悲天憫人之相。

　　不像是在撒謊。

　　又看到老道士身後随行的人群，一個個也都是做貧苦百姓打扮。

　　一個個滿臉憨實，也不像那等大奸大滑之人。

　　視線再落回懷裡，閨女玉兒正巴巴地望着他。

　　孩子餓了一天了，抱在身上沒有半點分量。

　　順子一陣矛盾掙紮，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不去那裡，也不曉得該帶着閨女往哪裡去了！

　　道士大喜，從懷裡掏出一張帶着溫度的餅來，遞給順子的閨女。

　　“好孩子，吃吧。
”

　　玉兒看了眼那張餅，又看了眼順子。

　　“道長好意，你就吃吧。
”順子道。

　　玉兒這才伸出小手接過餅，并對那老道怯怯道了聲謝。

　　她沒有将餅塞到嘴裡，而是撕下一半遞給順子。

　　“爹也吃。
”

　　看着遞到跟前的半張餅，順子眼眶紅了。

　　老道撫着須連連點頭：“這孩子聰慧孝順，眉心一點朱砂，氣質出塵，将來必是有大造化的。
”

　　就這樣，順子父女兩個随着那老道一行往南方去了。

　　……

　　夜裡下了好大的雨。

　　睡前悶熱，楊若晴便把屋子前後的窗戶都撐了起來。

　　這會子雨落下來，噼噼啪啪。

　　她又得起來把窗戶給關了起來。

　　今夜這麼大的雨，電閃雷鳴。

　　綠色的電光閃進屋子裡，照得亮如白晝。

　　光亮過後，便是一個接着一個的轟天雷，在頭頂炸響，震得屋頂的瓦礫都在震顫。

　　她坐回了床上，拿着大蒲扇輕輕扇着。

　　這個季節，南方氣候多雷陣雨。

　　這是正常的天氣現象，沒什麼可怕的。

　　可是，偏偏就有人害怕。

　　這不，小雨抱着枕頭過來拍門了。

　　“晴兒晴兒……”

　　打開門，小雨一頭爬上了楊若晴的床。

　　枕頭抱在兇口，雙手捂着耳朵，一張俏臉有點蒼白。

　　楊若晴依舊懶洋洋靠在那打着扇子，咯咯笑了幾聲。

　　“沒做虧心事，不怕雷公打。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做了啥虧心事呀？
”她打趣道。

　　聽到她的打趣，小雨嗔了她一眼。

　　“啥虧心事呀，人家是打小受了一回大驚吓落下了這怕症。
”小雨道。

　　“哦？
”楊若晴挑眉。

　　原來小雨還是有心理陰影的呀？

　　“啥情況？
快說來聽聽！
”她催促。

　　小雨道：“那會子我八歲的光景，一個下雨天跟我爹娘他們去地裡割紅薯藤。
”

　　“那天也跟今個這樣的天氣，打雷閃電的。
”

　　“一道電光閃過去，我的一條手臂都麻了。
”

　　“等我回過神來，手裡握着的那把鐮刀都飛到地埂上去了。
吓得我喲……”

　　“咔擦……轟！
”

　　一道如同碎裂般的鳴音在頭頂炸響，吓得小雨話都沒說全，撩起被子一頭鑽了進去。

　　瞅着她這副鴕鳥般的樣子，楊若晴再次笑了。

　　“莫怕莫怕，咱在屋裡，劈不到。
”

　　她安撫着小雨。

　　直到雷聲小了一些，小雨才敢把腦袋探了出來。

　　瞅了眼窗外那忽明忽暗的電光，小雨道：“小時候聽村裡人說，下這樣大的雷雨，肯定是世上哪裡正在發生悲慘的事情。
”

　　“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才會降下這樣的暴風雨，就跟咱傷心了流眼淚那樣……”

　　小雨的這種感性的解釋，楊若晴倒是頭一回聽到。

　　她從前隻相信天氣預報，相信大氣的運動和氣溫的變化這些自然規律。

　　但是，

　　自打魂穿這種古怪事在她身上發生後。

　　她的世界觀，也發生了一些改變。

　　“或許吧。
”她輕聲道，也望着屋外那驟明驟暗的光影。

　　“戲文裡的窦娥，很冤很冤，老天爺看不下去才六月飛雪。
”

　　“或許今夜這場大雨，真是有緣由也說不定。
”

　　兩個女孩兒依偎着，在轟隆隆的雷聲中緩緩睡去。

　　天剛亮，駱風棠就過來了。

　　“今個咋過來得這麼早？
我才剛起來還沒燒早飯呢！
”

　　楊若晴站在屋門口，一邊梳頭邊對着站在院子裡的駱風棠笑道。

　　相比較往常，今晨的他臉上顯露出少有的嚴峻。

　　“咋啦？
出啥事啦？
”

　　她趕緊問。

　　“晴兒，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他道。

　　“啊？
”

　　她訝了下。

　　“你要去哪？
”她問。

　　駱風棠道：“我被夏侯将軍調遣回了甯肅的隊伍，軍隊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動身奔赴三十裡地外的東南面的村莊。
”

　　“這麼急，出啥事了？
方便說麼？
”她又問。

　　他皺了下眉頭：“據軍情官回報，就在昨日，三十裡地外，隸屬我大齊的好幾個村莊遭到了皿洗。
”

　　“幾個村子的人畜不留半個活口……”

　　“嘶……”

　　楊若晴倒吸了口涼氣。

　　屠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老人孩子都不放過。

　　這些行兇者，實在兇殘至極！

　　身後聽到動靜跟出來的小雨更是滿面驚愕。

　　“怪不得昨夜下那麼兇的雨，電閃雷鳴，果真是出了這麼慘的事……”小雨道。

　　楊若晴視線收了回來，對駱風棠道：“好，我曉得了，你專心去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