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楊若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把譚氏給安撫住了，但這隻是暫時的。

　　“奶，我且問你，你是從哪聽來的消息？
”

　　趁着楊華忠和孫氏打着燈籠出門去給譚氏找鞋子的當口，楊若晴盤問起來。

　　難道是四嬸管不住嘴巴跑去跟老太太這說了？

　　不太可能吧！

　　“我咋曉得的？
你四嬸跟我這說漏了嘴！
”譚氏沒好氣的說。

　　楊若晴愕了下。

　　還真是她？
這個碎嘴的，爹警告她不要去外面瞎說，她就跑去奶跟前說了？

　　“奶，從四嬸嘴裡出來的話都要打個七八折，水分太多啦，不可信。
”

　　“咋不可信？
要是她專門跑來我跟前說這些話我也不信，指不定是存心讓我不好過。
”

　　“可我上茅廁，聽到她在你大媽那屋裡跟你大媽那邊說邊比劃，你大媽還沒看明白呢我全給聽到了。
我當時氣得不行，沖進去抓住她衣領子盤問，她倒好，立馬改口說沒有的事兒，是我聽錯了，哼，當我傻嗎？
我全都聽到了，既然她不說實話，我就自個過來問你們，我有的是法子……”

　　楊若晴擡手撫額。

　　四嬸那張嘴啊……缺了一瓶強力膠。

　　“奶，那我再問你哈，你得知這個消息為啥不立馬趕去老王家當面查看呢？
”

　　這是譚氏一貫的風格，直接打殺上門去鬧。

　　今天的操作有點犯規。

　　結果，譚氏撇撇嘴：“我又不傻，跑去鬧？
就我一個人能鬧出個啥名堂來？
我得過來搬救兵啊！
”

　　楊若晴目瞪口呆。

　　老太太的戰術還真變了。

　　“哎，不是我慫，是你姑不争氣，她那鼻子早就被老王家幾個老少爺們牽着走了，跟我不是一條心，我跑去鬧，她到時候胳膊肘往他們那邊拐，我還不得氣死？
”

　　“可是奶，照你這麼說若我姑被他們洗腦了，我們這麼多人一起過去鬧，我姑不也不跟咱站一條線嘛？
您老不還得被氣死嘛？
”

　　譚氏愣了下。

　　她用一隻眼睛狐疑的打量着楊若晴，死胖丫好像在帶着她繞圈子，可又好像很有理的樣子。

　　“那你說，不去鬧，咱難不成眼睜睜看着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大喇喇住進老王家？
”

　　“奶，就算真有這事兒，那也是老王家上上下下商量好的，那女人又不吃咱老楊家一粒米，這閑事咱管不了。
”

　　“是不吃咱老楊家一粒米，可她讓你姑伺候，你姑得多鬧心多受累啊？
”

　　“奶，那也是我姑自個的選擇。
”

　　“不，你姑肯定是被逼的，她的性情我清楚。
”

　　“人都是會變的，紅梅懷了身孕……”

　　譚氏傻眼了，直勾勾望着楊若晴，臉上像老松樹一般松弛的面皮都抽搐起來。

　　“你說啥？
那個女人……有了？
”

　　楊若晴點頭。

　　大家夥兒隻跟譚氏這說了紅梅和大白的關系，譚氏當時就唾罵紅梅不檢點，老牛吃嫩草。

　　懷孕這件事是後來爆出來的，也就是當初楊華梅被大白氣到，一個人在漫天大雪裡走回來那次。

　　譚氏隻知道大白不孝，卻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些内幕……

　　“那娃……八成不是大白的，老王家一家字老王八給人養孩子呢！
”

　　短暫的震驚後，譚氏脫口就來了這麼一句。

　　楊若晴挑眉，看譚氏的目光都深了兩分。

　　而楊華忠和孫氏剛進門，正好聽到這句。

　　那隻拿在孫氏手裡的鞋子啪一聲掉地上。

　　孫氏回過神來，慌忙撿起鞋子握在手裡往桌邊走來。

　　“娘，鞋子找到了，我幫您穿上。
”

　　孫氏蹲在譚氏身前埋頭給譚氏穿鞋，便聽到譚氏的聲音從頭當頂罩下來：

　　“你們也别再忙乎旁的了，我穿好鞋子一塊兒去趟老王家！
”

　　“娘，方才晴兒應該跟你說了咱的态度吧？
咱不去，這事兒咱也管不了，你也别折騰了。
”

　　楊華忠把燈籠放在桌子上，黑着臉坐了下來，掏出旱煙杆子吧嗒着自顧自的抽。

　　譚氏又急又惱，拍着桌子大喊大叫：“老三你糊塗了吧？
這可是大事啊！
”

　　“天沒有塌下來，就不存在大事。
”楊華忠吐出一口煙圈，平靜的說。

　　“你妹子，梅兒要遭罪啦，一山不容二虎，還是兩隻母老虎，她在老王家……”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梅兒自個要是不樂意，人也不可能接回來。
她也沒回娘家來跟娘你這哭訴，你替她擔心？
多餘了吧？
指不定人家現在一大家子正樂呵着呢！
”楊華忠悶悶道。

　　譚氏傻眼了，呆滞在那，眼珠兒是不轉了，但腦袋瓜裡應該在瘋狂的轉。

　　半晌後，她頹然的坐下去。

　　“梅兒糊塗啊，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塊磚頭她搬起來早晚得砸中自個的腳！
”

　　“哼！
”楊華忠磕了磕煙灰，“那也是她自個的選擇，咱誰都幫不了！
”

　　先前跟孫氏一塊兒出去找譚氏跑丢的鞋子的時候，冷風刮臉，楊華忠腦子裡突然就清醒了。

　　他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前兩天楊華梅和王栓子過來還錢時，楊華梅那支支吾吾的樣子。

　　原來，揣着的心事就是這樁啊！

　　那天，她應該也是想跟他們這說一說的吧，但到底還是沒開口。

　　不管出于什麼原因，總之人家不想将這件事拿出來跟你說，不想讨你的主意了。

　　或許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你為他們分神，但是，沒跟你商量就是沒打算在做決定的時候将你的意見納入參考範疇，既如此，當事情成了既定事實，自己這邊又何必腆着個臉往前湊？

　　這是沒有自知之明，也是讓對方為難。

　　所以，楊華忠這回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去搭理老王家的事。

　　而譚氏呢，也從楊華忠的眼神裡感受到了他的堅定。

　　老太太知道自己這回甭管咋樣鬧騰，都不會讓三兒子改變主意了。

　　“罷了罷了，你們不去，不想招惹這事兒，那我自個去。
”

　　“娘也不準去！
”楊華忠放下旱煙杆子，滿臉威嚴。

　　“咋？
雙腳長在我身上，你個做兒子的還想管住你老娘？
”譚氏聲音硬了起來，一副要搏命的架勢。

　　“娘，你聽我的，别去！
”楊華忠的态度頓時軟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