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頓時都消停了。

　　楊若晴悄悄掏出手帕來捂住口鼻，并往門口站了站。

　　堂屋裡，楊華忠威嚴的目光掃過楊華明，劉氏和楊永青身上，“你們誰再鬧騰一句，别怪我翻臉！
“

　　三個人賠笑的賠笑，縮脖子的縮脖子。

　　楊華梅這時快步來到廂房門口，擡手就敲門。

　　“爹，娘，是我，我是梅兒，你們開開門啊……“

　　“你是梅兒你臉大啊？
“

　　劉氏小聲咕哝了句，一擡頭，發現楊華忠正盯着自己，吓得趕緊躲到孫氏這個保護傘後面。

　　廂房的門竟然真的開了。

　　楊華梅的臉還真就有那麼大。

　　譚氏拉開門，用一隻眼睛看向面前的楊華梅，以及楊華梅身後的一衆人。

　　“你們全都進來吧，我有事要宣布。
“

　　人群一窩蜂進了廂房。

　　老楊頭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在床上，但整個人的神色看起來卻好像活了。

　　看到衆人進來，他眼中露出一抹光亮和喜色，甚至還能招呼着楊華梅坐。

　　“爹，我不坐，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的，聽說你身上生瘡了？
“

　　楊華梅焦急的詢問着，她如今在守寡，若不是必要基本是不出院子門的。

　　所以對外面的消息，她蔽塞得很。

　　不管是爹生瘡，還是娘沖過來吵架，都是先前五嫂過去找她才知曉。

　　“哦，生點小瘡，沒啥大驚小怪的。
“

　　老楊頭很随和的笑了笑，态度跟先前那個哭得眼淚鼻涕橫流的老漢判若兩人。

　　給衆人一陣恍惚，好像這個老漢瞬間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正直，豁達，顧全大局，要面子的老漢。

　　“爹，你、你沒啥事兒吧？
“

　　楊華明忍不住了，甚至伸手想去摸老楊頭的腦門，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老楊頭拍開他的手，唬了他一眼。

　　“做啥呢？
你娘有要緊事要吩咐，還不快些坐好！
“

　　這說話的語氣，太真實了，就跟多年前一模一樣。

　　那會子爹主外，娘主内，開家庭會議的時候他們搗亂，爹也是這樣出來呵斥，維護娘的權威。

　　某一個瞬間，楊華明楊華忠兄弟都感慨得鼻子發酸。

　　“老三，你們也都坐下來吧，聽你們娘說事兒。
“

　　老楊頭又跟楊華忠他們這招呼了句。

　　這親切友好的态度，讓楊華忠的眼眶當即就紅了，立馬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楊華梅扶着譚氏回到屋子中間，譚氏目光掃過面前的子女們，老太太破天荒的抿緊唇沉默着，眉眼間都是凝重和糾結。

　　相比下，老楊頭則伸長了脖子，有些急不可耐。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滿腦門子的汗水。

　　就連最擅長猜譚氏心思的楊若晴都歪着腦袋，若有所思。

　　“我先前跟你們爹細細的問過了，曉得了雲伢的來路。
“

　　譚氏一句話放出來，真是往深水裡扔了顆炸彈。

　　屋裡異樣的安靜，所有人的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們這一個個的，真是長能耐了啊，合起夥兒來騙我，村裡人都曉得了，就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裡！
“

　　“我就說嘛，怪不得那個姜二婆娘見到我就陰陽怪氣的說話，搞了半天原來問題出在這兒，你們呐，這是存心要氣死我啊！
“

　　說到激動處，譚氏的後牙槽咬得嘎吱響。

　　大夥兒皆頭皮發麻。

　　楊若晴則是撓了撓耳朵，“有時候有些謊言是善意的，大夥兒這也是為了保護奶奶你啊，知曉太多對你沒好處，還會添堵，不如不曉得。
“

　　千算萬算，沒算到最後還是被當事人給捅出來了。

　　譚氏扭頭，破天荒的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跟楊若晴這說：

　　“你們好意是好意，但沒啥用，地上拉了一泡狗屎，你蓋再多的紙都沒用。
”

　　楊若晴頓時就被噎住了。

　　這個比方好，一下子就摳出了事情的核心。

　　譚氏收回目光，接着跟楊華忠他們那說：“我想過了，強扭的瓜不甜，棒打鴛鴦也不好，你們想個法子去把那個雲伢接回來吧，讓她服侍你們爹，我睜隻眼閉隻眼得了。
”

　　頓了頓，譚氏自嘲的笑了笑，“我一隻眼亮一隻眼瞎，早就是睜隻眼閉隻眼了，呵~”

　　“娘，你說啥？
我沒聽錯吧？
”

　　楊華忠驚得從凳子上站起身，睜大了眼睛問。

　　楊華明和楊華梅兄妹的反應也很驚駭，“肯定是我們聽錯了！
”兄妹兩個異口同聲的說。

　　“你們沒聽錯沒聽錯，你娘答應了讓雲伢進門！
“

　　老楊頭激動得像個同步翻譯似的，大聲糾正楊華明和楊華梅的話。

　　結果換來的自然是楊華明失望的目光，以及楊華梅氣急的瞪視。

　　“娘，到底咋回事？
你、你咋能……“

　　楊華忠已經驚愕到不能思考，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了。

　　就連最愛看熱鬧，跟譚氏最不對付的劉氏這會子也看不下去，打算要站在譚氏這邊了。

　　“娘，要是你有啥把柄落在爹手裡，你就眨眨眼。
“

　　楊永青也附和道：“奶，你眨眨眼。
“

　　譚氏像看白癡一樣掃過他們倆，搖搖頭，接着跟楊華忠他們說：

　　“你們沒聽錯，這是我的決定，我答應讓雲伢回來了。
“

　　“為啥啊？
不能啊，那像啥話，人如今都是永仙的女人了！
“

　　“那又咋樣？
你爹又不嫌棄，指不定還更香了呢！
“譚氏說。

　　“太丢人了，我丢不起那個人。
“楊華忠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譚氏冷笑，“該丢的臉都丢了，不差這一樁，就這樣吧，我回老宅去了。
“

　　孫氏和楊華梅等婦人追着譚氏離開了。

　　楊華忠幾個男的還留在老楊頭這兒。

　　老楊頭整個人都生動起來了，也不嚷嚷背癢，還一個勁兒的催促楊華忠和楊華明：

　　“你們趕緊安排下，這兩日就去把雲伢接回來，剛好我這個情況身邊缺人伺候。
“

　　“你想得美，我才不去接呢，要接你自個去接！
“楊華明說。

　　老楊頭眼珠子瞪成個銅鈴，“你說啥？
這是你娘的吩咐，你敢不去？
“

　　“我娘糊塗了，可我沒糊塗，我就是不去，你咬我啊？
“

　　“你個兔崽子，爹媽的話都不聽了？
老子打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