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楊若晴起床的時候，發現孫氏竟然破天荒的不在竈房忙碌。

　　“小花，三嬸呢？
”她招了在院子裡帶小安耍的小花來問。

　　小花搖頭：“半個時辰前，老宅那邊的大媽過來了，把三嬸拽走了。
”

　　咋一大早就去老宅了？

　　啥事啊？

　　楊若晴搖了搖頭，來了竈房。

　　竈房裡，小朵一個人在那裡熬粥。

　　楊若晴道：“我來燒早飯，你幫我塞柴禾就行了。
”

　　早上照例是清粥搭配鹹菜。

　　蔥花炒雞蛋，昨夜剩下的蒿子粑。

　　早飯都做好了，也不見楊華忠和孫氏回來。

　　楊若晴招呼小安和小花他們回了飯堂，四個人先把早飯吃了。

　　然後楊若晴正打算去老宅那找孫氏，剛巧孫氏回來了。

　　孫氏一頭的汗，頭發絲兒都濕漉漉的黏在額頭上。

　　看起來有些疲憊的樣子。

　　楊若晴趕緊迎了過去：“娘，你做啥去了呀？
咋這副樣子。
”

　　孫氏道：“天要亮的時候，你四嬸動胎氣了。
”

　　“你奶打發你大媽過來找我去搭把手。
”

　　“啊？
我四嬸生了嗎？
”楊若晴趕緊問。

　　“嗯，生了。
”孫氏道。

　　“男孩還是女孩？
”楊若晴又問。

　　孫氏道：“男孩。
”

　　“哇哦……”

　　“那我大伯，啊呸，那我爺奶他們豈不是樂壞了？
”

　　楊若晴追問。

　　劉氏之所以能在被逐出老楊家之後又被接回來，老楊頭還對她百般包容。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劉氏肚子裡懷的娃。

　　老楊頭最重男輕女，孫子來一打都不嫌多。

　　加之四叔不能人道，膝下就三個閨女。

　　劉氏這胎生了兒子，老楊家添丁，四叔也算是名下有子了。

　　可是，聽到楊若晴這樣問，孫氏卻面露難色。

　　楊若晴瞅出了一絲端倪。

　　“娘，你咋這副樣子呢？
是不是還有啥事兒？
”

　　楊若晴輕聲問，伸手挽住孫氏，讓她進飯堂坐下。

　　孫氏的臉色還是不好。

　　楊若晴給她倒了一碗熱茶。

　　孫氏把熱茶捧在手裡，那手，卻微微顫抖着。

　　一副驚惶不安的樣子。

　　楊若晴更加詫異了。

　　“娘，到底咋回事啊？
你别這個樣子，跟我說！
”她道。

　　孫氏的目光這才落到楊若晴的身上。

　　“你四嬸，生了一個怪胎……”

　　……

　　老楊家後院。

　　劉氏躺在床上，頭上裹着一條帕子。

　　也是披頭散發，一副狀若瘋癫的樣子。

　　“抱開抱開，莫拿那妖怪給我看啊，吓人啊……”

　　劉氏嗷嗷叫着，雙手揮趕，身體往床裡面躲。

　　屋子裡，還彌漫着濃郁的皿腥氣。

　　楊華明抱着一個用花布包裹着的蘿蔔包站在床前，也是面色凝重。

　　譚氏拄着拐杖站在屋子中間，朝着床這邊破口大罵。

　　“髒的臭的都往自個屋裡弄，叫你忌口不忌口，這下生出個妖怪來！
”

　　“你這個瘟神，掃把星，帶上你生的妖怪給我滾出老楊家！
”

　　譚氏罵着，朝楊華明這邊摸過來。

　　一把奪過楊華明手裡的蘿蔔包，就要往床上丢。

　　楊華明回過神來，看到那被丢出去的蘿蔔包，心下一緊。

　　他沖了過去，一把接住了那蘿蔔包。

　　裡面的孩子許是受到了驚吓。

　　“哇……”

　　哭聲好嘹亮，震得屋頂都要顫抖似的。

　　“老四你做啥？
這麼個妖怪，又不是你親生的，摔死得了，你護着做啥！
”

　　譚氏把戰火燒到了楊華明的身上。

　　楊華明抱着蘿蔔包，沉聲道：“娘，是不是我親生的不打緊，這孩子……咋說也是條命啊……”

　　“我呸！
”

　　“叫你們胡來，這下天譴，遭報應了吧……”

　　譚氏失去了心智似的，站在屋子中間破口大罵。

　　“你給我閉嘴！
”

　　一聲怒喝從屋門口傳來。

　　是老楊頭，他頂着一張比鍋底還要黑的臉進來了。

　　“家醜不可外揚，你那嗓門給把住！
”

　　老楊頭陰沉着聲音警告譚氏。

　　譚氏憤憤然，卻是再也不敢再張口了。

　　老楊頭把視線從譚氏身上收了回來，扭頭望向身後的屋門口。

　　“你磨蹭個啥？
是個爺們，就給我進來！
”

　　随着老楊頭一聲怒喝，楊華安耷拉着腦袋，磨磨蹭蹭着進了屋子。

　　老楊頭走到楊華明身旁，看了眼那裡面包裹着的孩子。

　　又白又胖的大孫子啊！

　　生下來都快八斤重啊，個頭也大。

　　老漢的目光落到那孩子的臉上……

　　老漢眼底掠過一絲恐懼，他長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退到一旁，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咋辦？
”

　　他沉聲問屋裡的衆人。

　　床上，劉氏捂着被子，縮成一團，身體也抖成一團。

　　地上，楊華明抱着孩子不吭聲。

　　楊華安挨着牆角站着，也不吭聲。

　　譚氏哼了聲：“咋辦？
肯定是要丢掉啊，家裡養着這麼個妖怪，是要給全家招來災難的！
”

　　老楊頭看向楊華安：“老大，你說句話。
”

　　“這孩子，咋辦？
丢還是不丢？
”老漢問。

　　楊華安頭都不敢擡，眼睛盯着自己發了福的肚子。

　　“既然娘都那麼說了，那就、就、就丢了吧……”他道。

　　老楊頭目光沉沉的打量着楊華安。

　　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子，看着和和氣氣。

　　心腸，還真是跟這個和氣外表不一樣啊！

　　“好歹來咱家投胎一趟，也算是緣分。
”老楊頭又道。

　　“這裡沒有外人，我也不拐彎抹角。
”

　　“老大你過來，再瞅這孩子一眼，再抱他一回，好歹，你是他親爹！
”老漢又吩咐。

　　聽到這話，楊華安終于擡起了頭。

　　“爹，都這樣了，我看還是算了吧……”

　　他靠着那牆壁，腳下不挪步子。

　　老楊頭看到這樣，更是火起。

　　“做人咋能這樣冷皿？
”老漢指着那孩子，訓斥楊華安。

　　“你連自個的親骨肉都這樣冷皿，将來，要是我和你娘病得爬不起來，屎尿嗬在褲裆裡，你是不是也這樣瞅都不敢瞅一眼？
”

　　老漢憤怒的問着，臉膛氣得漲成了茄色。

　　楊華安看到老楊頭動了真格，一臉的為難。

　　“爹，你這……哎！
”

　　他歎着氣，還是不肯挪步子。

　　老楊頭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命令楊華明：“老四，你把孩子抱過去，今個還非得讓他好好瞅一眼，抱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