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頭面上浮起動容之色，老漢又扭頭看向楊華洲。

　　楊華洲也微笑着點頭：“爹，冤有頭債有主，你放心吧，我厭煩的是姜先俊母子倆，不波及老姜家其他人。
”

　　頓了下，楊華洲又說：“更何況，我小時候跟姜二一塊兒玩泥巴長大，沒少去老姜叔家蹭飯，如今他日子過的不好，咱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這也是應當的。
”

　　老楊頭輕輕點頭，眼窩微微發熱。

　　老漢深吸了口氣，從心底笑出聲來，“好，好，有你們這句話，爹做那些事就更有底氣了。
”

　　孫氏斷着熬好的傷藥來給楊華忠喝，楊華洲自告奮勇留下來幫忙喂藥，好讓孫氏騰出手去燒早飯。

　　老楊頭也叮囑了楊華忠幾句，大意就是叫他不要心急，安心養傷。

　　然後，老漢就讓餘興奎送回了前院客房，他很興奮，像個得到了家長親口默許可以去做某件事的孩子，很迫切的離開了。

　　屋子裡就剩下楊華忠楊華洲兄弟倆，楊華洲坐在床邊手裡勺子攪動着碗裡褐色的湯藥，還沒說話，就先歎了一口氣。

　　“咋還歎上氣了呢？
”楊華忠打量着楊華洲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有點困惑。

　　楊華洲苦着一張臉說：“聽慣了咱爹對咱發号施令，一言九鼎，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咱爹低聲下氣的跟咱說話。
”

　　楊華忠愣了下，随即也苦笑了聲。

　　“也不能說……低聲下氣吧，應該說是好言好語的跟咱商量。
”楊華忠糾正道。

　　楊華洲咧嘴：“對于咱爹來說，那有區别嗎？
”

　　要知道，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老漢在老楊家上上下下可是一言堂。

　　就算前幾年老漢犯渾，天天跟他們對着幹，那也是說啥都不帶商量的，你們要麼配合，不配合，那就吵就鬧就魚死網破！

　　“像今個這樣跟咱商量，還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生怕咱不答應似的，搞得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楊華洲又說。

　　楊華忠也搖頭，“我跟你差不多，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

　　“以前吧，咱爹鬧得家裡雞飛狗跳沒法安生那陣子，我是真的抱着自己腦袋扯頭發，心想咱家啥時候能一起商量事情就好了，

　　老漢的性子啥時候能軟和一些，多考慮考慮咱的意見就好了，可如今，他真的放低了姿态來問，我這還很不适應。
”

　　兄弟倆感慨了一番，也可以說是憶苦思甜了一會兒，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們倆都‘賤’，有受虐心理。

　　“玩笑歸玩笑，要是真讓我選，我還是更喜歡如今這樣的爹。
”

　　末了，楊華忠又補充說。

　　楊華洲說：“我也是，我喜歡這種父慈子孝的感覺，也不曉得咱爹為啥突然就轉了性子？
沒受啥打擊吧？
”

　　“老五，回頭你幫我個忙。
”楊華忠又說。

　　楊華洲拉下臉，“三哥，有啥事兒你吩咐就是了，啥幫不幫的，我聽的不高興。
”

　　楊華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好，是三哥說錯了話。
”

　　楊華洲的臉色這才又轉好。

　　“老五，待會我會叫你三嫂收拾兩床被褥出來，再撿些米糧啥的，你幫忙給送去老姜叔那裡。
”

　　“三哥，那我也回去給他裝兩包煙絲兒，再去稱兩斤五花肉帶過去。
”

　　“就當是……還當年蹭飯的情分吧！
”

　　兄弟倆說了一陣話，藥也斷斷續續的喝下去了。

　　楊華洲拿了帕子過來幫楊華忠擦拭嘴角的藥汁，楊華忠問他：“夜一的傷勢恢複的咋樣了？
”

　　楊華洲說：“比你恢複的要快。
”

　　楊華忠又說：“年輕人就是不一樣，本就是練家子，那胳膊當時差點就斷了……”

　　楊華洲點頭，“可不就是嘛，素雲這兩天才回過神，但不能提，提起來就後怕。
”

　　楊華忠又道：“夜一這女婿，挑對了。
”

　　楊華洲動作頓了下，鄭重點頭，“對我這個嶽父，都能拿命去護，綿綿交給他，我放心！
”

　　……

　　楊華洲在屋裡照顧楊華忠喝藥的當口，鮑素雲剛好送糖生姜過來，也正在竈房裡跟孫氏說話。

　　若是換做劉氏，此刻肯定是跟孫氏這八卦楊永柏妻子跟人跑了。

　　但鮑素雲跟孫氏在一塊兒聊天，聊的就是楊華忠的傷勢，夜一的傷勢，該給他們整點啥吃的來補補等這些話。

　　“素雲，夜一傷的重，這日常起居是誰再旁邊照顧啊？
”孫氏關心的詢問。

　　鮑素雲說：“原本是有專人照顧的，晴兒和我的意思，安排綿綿每天給他送飯菜過去，”

　　“夜一的衣裳，我也都打發綿綿去拿回來洗，晾幹了再給他送回去。
”

　　孫氏抿着嘴笑了。

　　“這主意好。
”

　　鮑素雲也笑了笑，“夜一那孩子實誠，這趟是替老五遭這份罪的。
綿綿去照顧他，天經地義。
”

　　孫氏說：“受傷了雖是遭罪了，可如今看來也不全是壞事，你瞧，這不受傷，兩人都矜持，不敢到一塊兒去。
”

　　如今因為這個契機，剛好增加了兩人相處的機會，感情，自然也就是這麼磨合出來的。

　　等到成親的時候，就更加水到渠成，感情也更深厚了。

　　晌午的時候，劉氏吃飽喝足搖搖擺擺着來了孫氏這說閑話。

　　這個時候楊若晴也過來串門了，對老楊頭和楊華忠他們給老姜頭送物資的事情，劉氏或許是覺得沒啥嚼吧的價值，話題都放在楊永柏身上。

　　都是些昨夜大夥兒就已經知道了的信息，所以就劉氏一個人在那津津有味的回味，孫氏和楊若晴她們沒啥反應。

　　末了劉氏話鋒一轉說到楊永柏接受老楊頭的建議，打算暫時在小老楊頭留下的院子裡安頓下來。

　　這時候，一直聽得昏昏欲睡的楊若晴終于有了反應。

　　“老楊家老宅不是給永柏留了兩間屋子麼？
拾掇下就能住啊！
”楊若晴說。

　　“說是要留在那邊住，給那屋子漲漲人氣，也好讓你爺平時過去串門，有個地方落腳。
”劉氏把原話轉述過來。

　　楊若晴想了想，“要漲人氣也不一定非得住那，雖然說，永柏或許是出于對小爺爺的懷念和愧疚，好意是好意，但我擔心這會惹來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