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和鮑素雲想去老宅，不僅是為了安撫譚氏，還有别的想法。

　　隻不過那想法不好直接說出來，那就是：先前劉氏是跟她們一塊兒過去的，結果被那繩索吓得魂兒都沒了。

　　她們得去老宅，以免劉氏在那裡說些更吓人的話出來。

　　老宅。

　　當孫氏和鮑素雲過來的時候，發現不僅劉氏在，楊華忠楊華明兄弟都在。

　　除此外，曹八妹，趙柳兒，廖梅英，楊永青他們，有一個算一個，把東屋都要擠滿了，黑壓壓的人。

　　譚氏興許是累了，盤坐在床上不吭聲。

　　劉氏倒是從驚恐中撿回了魂魄，站在屋子中間跟其他人那唾沫橫飛的說着老王家的事兒。

　　孫氏和鮑素雲進屋的時候，劉氏剛好說到紅梅上吊的場景，那樣子，那手，都在模範着紅梅，聽得趙柳兒一個勁兒往楊永智身邊靠，而曹八妹和廖梅英也是緊緊挨在一塊兒。

　　“咳！
“

　　孫氏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劉氏的描述。

　　“四弟妹，你說就說，别添油加醋，啥陰風啥女鬼的笑聲，沒有的事兒可别瞎說啊！
“

　　劉氏滿臉委屈，“三嫂，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是那紅梅親口說的。
“

　　“她還說要是她不上吊，那女鬼就要一直掐她脖子呢！
“

　　“這話當時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你們自個不也聽到了嘛，咋是我瞎說？
“

　　孫氏很無奈，“四弟妹，紅梅說啥咱就信啥嘛？
青天白日的，咱還都在院子裡，哪來的那些名堂？
“

　　劉氏張了張嘴，突然發現三嫂駁得沒話來搪塞了。

　　而且，一向都不咋在人多時候說話的五弟妹鮑素雲也向着孫氏，幫腔道：“四嫂，咱有啥說啥，不是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東西還是盡量少說，免得人心惶惶，自個自個。
“

　　劉氏有點氣惱，擺擺手：“得得得，就我話多，打從這刻起我不說話了，我啞巴了好吧！
“

　　孫氏和鮑素雲隻能苦笑，大家夥兒都折騰了一上晝，精疲力盡，也沒精力再去哄慰劉氏了。

　　不過劉氏有一點好，火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回頭找個機會送她一點小東西，再說幾句軟話，也就沒事了。

　　當務之急還是過來勸勸老太太，想必這個家裡的任何人，老太太的氣性是最大的。

　　“娘，先前梅兒和大白也跟我和五弟妹這兒仔細說了，大白推你的事兒，真的是誤會……“

　　“啥？
三嫂你說啥？
大白那小子對咱娘動手了？
“

　　楊華明猛地拔高嗓門，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其他人也都紛紛變了臉色。

　　上一秒還說自己還做啞巴的劉氏也咋呼起來：“天哪，那畜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連自個的老嘎婆都打？
要死啊這是……“

　　楊永智楊永青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出門去找大白幹架，被楊華忠吼住。

　　“事情都還沒搞清楚就去打架？
都給我回來！
“

　　楊永智咬着牙滿臉憤怒，但還是聽楊華忠的話回來了。

　　楊永青龇着牙，氣得頭頂都在冒煙，氣呼呼沖到楊華忠跟前粗嘎着嗓子說：“三叔，我奶被人打了，這口氣你做兒子的能忍可我做孫子的卻不能！
“

　　楊華忠心裡對楊永青的這份孝順還是頗為滿意的，他擡手重重按住侄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青小子，凡事别沖動，你要找大白幹架不急這一時半會！
“

　　“但在那之前，咱得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
“

　　他按住了楊永青後又将目光重新投向孫氏和鮑素雲，“怪不得娘打從進屋就不吭聲，到底咋回事？
你們原原本本的說來！
“

　　孫氏于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說給了衆人。

　　末了還補充說：“我看大白應該真不是故意的，他們年輕人力氣大，一時沒收控住，要是真的起心藥推他嘎婆，就不是那樣了。
“

　　鮑素雲也附和說：“後面他的認錯态度很不錯，還打了自個，我的藥錢都是他掏的，還送我們回來。
“

　　劉氏哼哼着，陰陽怪氣的說：“三嫂，五弟妹，你們這是咋回事啊？
明明都挂了彩回來倒還幫着他們說話？
大白那犢子，天生的壞胚子，我才不信他有那麼好呢！
“

　　“四嫂，得饒人處且饒人，今個梅兒和大白賠禮道歉的話說了一籮筐，咱就算不看大白，也得考慮下梅兒的感受吧？
“鮑素雲弱聲弱氣的說。

　　“梅兒夾在中間，也不容易啊，咱要是不依不饒，折騰的還是她。
“

　　劉氏翻着白眼，在她看來，就算被折騰那也是楊華梅活該，誰讓她教子無方呢！

　　楊華忠這些男人們先前咋一聽到這事兒是真的很憤怒，要是大白在眼前，指不定巴掌就上去了。

　　但是聽孫氏和鮑素雲說了這麼多，他們的火氣又打了個折扣，有些猶豫。

　　“娘，這事兒你打算咋整？
您老一句話的事兒，咱給您撐腰！
“

　　楊華忠深吸了一口氣，來到床邊蹲下身，握住譚氏的手沉聲問。

　　譚氏一直耷拉着眼皮子，就跟打坐的師太似的。

　　這會子瞅着楊華忠的眼，三兒子眼中的擔憂和關切，老太太看得一清二楚。

　　譚氏突然不合時宜的笑了笑，她把手從楊華忠的手裡抽開，似乎還有點嫌棄的說：“那小子說白了也不是有心的，何況咱後來也把他折騰得蛻了一層皮，這事兒不提了。
“

　　“不提了？
“楊永青箭步沖到譚氏跟前，急得跺腳。

　　“奶，你這麼多兒子孫子，一把年紀還被人推，這事兒咋能不提？
“

　　“您老不提，可我要提，不然我這臉往哪擱？
“

　　楊永青指着自己的臉大聲質問，跺着腳，氣急敗壞的大喊大叫。

　　譚氏脫下腳上的鞋底闆子甩在他的臉上。

　　“我都說不提了你還叫，就數你臉大！
“

　　這一鞋底闆子拍到臉上，對楊永青來說，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卻極強。

　　他蹦了起來，聲音轉為了咆哮，還夾雜着一絲委屈的哭腔：“奶啊，我可是你親孫子，我要替你出頭你還反過來打我，你這是老糊塗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