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畢羅春，渾身上下就隻剩襯衫和褲子，髒的都完全看不出來質地，鼻青臉腫，神情呆滞，見到人也全無半點反應。
稍微靠近一點就聞到酒氣和酸臭味撲鼻而來。
這樣子就算是在馬路上對面相逢，方志強估計連劉豔都不會認出他來。
老畢？
方志強有點不敢确認，下意識地試探性叫了一聲。
對面的人終于動了一下，擡頭看着他：強子？
茫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随即是羞愧。
這下方志強終于敢确定，面前的人的确是畢羅春。
你怎麼變成這樣子？
你的手機呢？
有沒有誰是可以聯系到的？
我幫你聯系，或者是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方志強硬了硬心，冷冰冰地說着。
他還是沒有辦法原諒畢羅春的，隻想着盡快把畢羅春送回去，就當是沒有見過這個人。
畢羅春羞愧地低下頭，幾乎不敢看方志強，好一會才小聲地說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也沒有地方去，強子，你不用管我……對不起……
方志強當時就愣了，畢羅春的意思是，他的實際處境比方志強看到的還要慘？
他這是已經破産了淪落到這個地步？
劉所長悄悄地向方志強解釋道：他一進來就是這個樣子。
然後我們也問了打架的另一方，是個酒吧，然後他是那裡的熟客，但是沒錢欠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結果去喝酒，碰上人家催他把錢還上，就話沒談攏，打了起來，然後就來這兒了。
我們雖然當時還不知道跟你方總的關系，但是管理制度在那放着，有監控什麼的，真的沒人虐待過他，他真是一直到那會才醒。
方志強心亂如麻，聽着劉所長的話，然後問道：劉哥，他的确是我以前一個朋友。
很久沒有聯系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現在能不能把他保釋出去？
劉所長也看出來兩個人關系大概是不一般，方志強的面子他自然是要給的，所以也很爽快：打人的主要是酒吧那邊，按理說你這個朋友是受害者，不過他也确實有欠錢不還的行為，再加上現場人都作證，當時的确是他挑起事端的。
酒吧那邊态度還蠻好，也沒有下重手，但是要求他一定要賠錢。
所以你看下，現在他也沒有太傷着，可以跟酒吧那邊的人協商下，那錢還上，說白了大家私了，就不要再走什麼拘留這些程序，也少吃點苦頭。
不然的話兩邊都有點麻煩。
方志強點點頭：行，他這錢我來替他還上。
劉哥你這邊有酒吧那邊的聯系方式嗎？
有的。
劉所長說着，把酒吧那邊的聯系方式給了他。
方志強打了電話，說了這個事情，對方很快來人，把畢羅春欠下的賬單也帶了過來。
也就一個禮拜多的時間，畢羅春工欠下了兩萬多塊錢的賬單。
因為這是他常來的地方，之前也經常欠單，然後助理來結清。
所以酒吧一開始還由着他欠單，但是沒過幾天就發現情況不對，所以自然不願意再讓他繼續欠下去。
方志強看的心驚，一方面，畢羅春确實已經麻醉頹廢到自己大概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地步，所以這麼短的時間喝酒喝這麼多錢。
另一方面是，他想不通明明畢羅春剛回來的時候那麼有錢，幾百萬都不在乎，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他短短的時間内一無所有、衆叛親離，連這兩萬塊錢都還不起。
但是方志強還是把錢給了酒吧的人。
從頭到尾，畢羅春羞愧得頭都沒敢擡一下。
劉所這邊自然好搞定。
劉哥，今天我先把他安頓一下，等明兒請你喝酒。
沒事的，方總你忙，咱們喝酒的事有空再說。
劉所笑着說道，讓方志強辦好手續，帶走了畢羅春。
畢羅春在車上也是一直低着頭，一聲都不敢吭。
方志強看他那個樣子，心裡頭又是生氣又是難受，也是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你現在住哪兒？
我送你去哪？
半晌，方志強想起來問他。
我……畢羅春吭哧了好一會，最後漲紅着臉：強子，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這樣子，一會把你車上弄髒了。
那你跟我說，你倒是回哪去？
方志強想起來，壓着火氣說道，你剛不是說你沒地方去嗎？
沒事的強子，我自己能行的，你不用管我。
畢羅春低聲下氣地說着。
方志強沒忍住，火氣騰一下竄了上來，一巴掌重重拍上了方向盤：不用我管你那你報我的電話幹嘛？
不用我管你你幹什麼欠人家酒錢不還最後還要挨打？
不用我管你你倒是找人把你弄出去啊！
新仇舊怨，一起都翻上心頭，方志強到底是沒有原諒畢羅春，看到他如今的樣子，更是忍不住就來火。
強子……畢羅春已經徹底的無地自容：對不住，我不該麻煩你的。
我自己下車回去……說着就要伸手去拉車門。
你瘋啦？
方志強沖他吼着：你就告訴我你能回哪去？
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的那些助理跟女人呢？
今天但凡能找到個人來接你回去，我現在立馬把你踹下去！
強子……畢羅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呆愣了好一會，忽然抱頭痛哭起來：強子，我對不起你們……我不想讓你來的，可是沒有辦法，我現在什麼都沒了……我知道我沒臉見你，我對不起你……
方志強看着畢羅春痛苦的樣子，忽然間心裡頭也是一陣陣的痛，曾經同甘共苦的兄弟，怎麼會最後變成這個樣子？
方志強伸手抹了一把臉，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是一臉潮濕，深吸一口氣，開着車駛出了派出所的院子。
方志強先是給畢羅春買了全身上下的衣服，然後又帶他去開了個鐘點房讓他洗幹淨換上衣服。
畢羅春現在，真的是一點人樣都沒有。
從頭到尾，方志強都是闆着臉的，畢羅春知道他的脾氣，也不敢反駁，隻能是聽着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