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沒有現錢,又不能跟顧圭璋開口,不管是打點傭人還是打麻将,都需要錢,香雪很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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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窘迫萬分的時候,三姨太和輕舟小姐把她叫了出去,三個人的後花園散步時,三姨太和輕舟小姐一人拿出十塊錢給她。
顧輕舟還說:“我是從鄉下來的,三姨太不太愛出門,我們不知道城裡有什麼好東西。
想去給你置辦一份見面禮,又怕沒買好叫人笑話了去,索性給了禮金,四姨太别嫌棄我們粗俗。
”
香雪幾乎要感激落淚。
天知道她不需要什麼禮物,她就需要一些現金啊!
老爺昨晚還問她,有沒有出去逛逛,看看電影、喝喝咖啡,她隻得編了個借口,還是沒敢提錢的事。
男人粗心,老爺也愣是沒想起來。
“多謝輕舟小姐,多謝三姨太。
”香雪真心實意道。
二十塊!
香雪握住,手有點顫抖:她人生頭一回拿這麼多錢。
香雪在娘家的時候,大米五分錢一斤,平素煮飯都參雜粗糧,二十塊能買四百斤大米,一家人全年的口糧。
鄉下的生活就是這麼艱苦。
“不客氣的。
”顧輕舟道。
拿到了錢,香雪目前最大的困境是解決了。
先入為主,她對顧輕舟和三姨太印象特别好。
妙兒私下裡問三姨太:“輕舟小姐為何要給四姨太那麼多錢,是想拉攏她嗎?
”
“拉攏她?
”三姨太微笑,“她看上去很貪婪,我們拉攏她,無非是養隻吸皿蟲。
”
“那為何要給她錢?
”
“這是輕舟小姐的意思,隻是為了挑撥她和太太的關系,讓她對太太更加不滿。
”三姨太低聲,“太太弄四姨太回來,想對付二姨太,甚至我和輕舟小姐,我們就讓她自食惡果。
”
這些都是顧輕舟的話。
顧輕舟料定,四姨太是個狠辣且貪婪的人,她們的二十塊錢,根本無法收買她,卻能讓她和秦筝筝的矛盾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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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以後秦筝筝再給她三五塊錢,她會放在眼裡嗎?
“這是挖開她的欲壑。
我們的二十塊錢,能把她的欲壑挖的很深。
太太再想填滿四姨太的,輕易是打發不了了。
”三姨太道。
帶過金子的人,不會再把銀子放在眼裡。
二十塊,是讓香雪見個世面,奠定她價值觀的根基。
從此以後,秦筝筝想要讨好香雪,拿出價值低于二十的,不僅不能收買香雪,還會引起香雪的不滿,覺得秦筝筝看不起她。
而二十塊,别說秦筝筝,就是對于顧圭璋,也算是一筆大數目。
香雪這條毒蛇,會放出她的毒牙。
“我見她第一面,就知道這個女人将來是個狠角色。
”顧輕舟對三姨太道。
三姨太點點頭,十分贊同顧輕舟的看法。
“可太太覺得她蠢,好拿捏,否則太太也不敢輕易讓她進門。
這些年,老爺在外頭不是沒人,都被太太想方設法攔住了。
”三姨太又道。
家裡就暫時得到了制衡,也埋下了沖動的火種。
二姨太原本是最落寞的,但是她看出秦筝筝的第四女顧纓跟秦筝筝不同心,隐約打起了顧纓的注意。
秦筝筝恢複了太太的尊嚴,又自以為能拿住香雪,心情也還不錯。
香雪得到了尊貴,沒錢的窘迫也得以緩解,加上顧圭璋恨不能死在她身上,她過的更加滋潤。
顧輕舟和三姨太依舊按兵不動,默默做自己的事。
隻是,三小姐顧維被顔家擺了一道,她無法找顔家算賬,同時她還奢望顔家能青睐她,成為她的靠山。
于是,她隻是把賬記在顧輕舟身上。
“我一定要讓顧輕舟被開除!
從前顔洛水根本沒朋友,等顧輕舟退學之後,我可以取代她。
”顧維心想。
顧維還是不死心。
顔洛水算計她的事,她也隻當顔洛水是受到了顧輕舟的挑撥。
顧輕舟是不會主動離開的,密斯們也知曉她是軍政府少帥的未婚妻,更不敢輕易開除她。
除非她犯了大錯。
“前幾次對付顧輕舟,都出了問題,肯定是和姆媽、姐姐妹妹商量,洩露了風聲。
這次,我要自己出手。
”顧維心想。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考慮了幾天之後,顧維還真想到了一個方法,讓顧輕舟被開除的方法。
她沒有和别人商量,計劃要越嚴密越好。
嶽城的四月,繁花似錦,溫暖和煦。
春的料峭已然褪去,隻剩下金燦燦的驕陽,像件錦袍籠罩着碧樹繁花,整個嶽城都添了華麗。
顧輕舟二月份給鄉下發了封電報,如今終于得到了回信。
拿到電報之後,她去了趟何氏藥鋪。
慕三娘的丈夫何夢德已經從安國藥市回來。
“我兩個月前就想派人去看望我乳娘,給師父發了封電報,問能否請姑父走一趟。
師父回了信,說可以的。
”顧輕舟把電報給慕三娘。
慕三娘激動,肩頭微微發抖,她已經十幾年未見過兄長了。
何夢德也連連點頭,迫不及待道:“我明天就動身!
”
顧輕舟拿出五十塊錢,讓他帶給她乳娘。
“替我告訴李媽,我什麼都好。
”顧輕舟将錢交到了何夢德手裡。
當初她離開村子時,李媽不願意跟她來。
李媽說,她是顧輕舟的軟肋,也許會被秦筝筝和顧圭璋利用,到時候顧輕舟掣肘,寸步難行。
李媽還是留在鄉下,慕宗河和張楚楚會照顧她。
哪怕顧家派人去尋她,也再尋不到其蹤迹,除非通過慕宗河。
顧輕舟在城裡,就可以安心做她自己的事,沒有後顧之憂。
等她徹底成功了,奪回了屬于她的東西時,再去接李媽。
若是她真的想念李媽,可以通過慕宗河。
慕宗河同意了,她再派可靠的人去看望。
“輕舟放心。
”何夢德慎重把顧輕舟的錢收好。
顧輕舟又拿路費給何夢德,何夢德死也不肯收。
第二天,何夢德就出發了。
學校和顧公館暫時都處于平靜的狀态,特别是顧公館,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氣氛格外的壓抑,隻是顧圭璋體會不的。
顧輕舟每天按時上學、放學。
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接下來的戲,不需要她唱。
她偶然會看到街角來不及躲避的副官,她知曉那是司行霈的人。
司行霈監視她的行蹤,同時也保護她的安全。
顧輕舟心情灰敗,卻也不反抗。
不能一擊即中的反抗,顯得無力且矯情,顧輕舟在等待時機。
顧維對顧輕舟越發熱情。
顧公館有一架鋼琴,是顧缃姊妹的,顧輕舟從來沒碰過。
顧維卻常邀請她去彈琴。
顧缃很惱怒。
“在學校練習過了,我不想再練。
”顧輕舟總是推脫,不太想和顧維相處。
顧維吃了那麼大的虧,她肯定要伺機報複。
顧輕舟和她做朋友,無非是把自己送到她的嘴嘴邊,任由她啃噬。
況且,顧維、顧纓這等小角色,不是顧輕舟網裡的魚,她不屑打撈她們。
顧維卻熱臉貼冷屁股,繼續堅持對顧輕舟谄媚。
“你幹嘛巴結她?
賤骨頭,你像條狗跟着她。
”顧缃氣得不輕,有次在飯廳罵顧維。
顧輕舟聽到了。
顧維連忙讓顧缃閉嘴,同時心中竊喜:嚴格保密就是很好,連大姐也能無意配合着她,更是真實可信。
面對顧缃的辱罵,顧維心裡很憤怒,暗暗想道:“大姐現在罵得很,等我把顧輕舟收拾了,讓你和姆媽看看我的能耐!
”
顧輕舟濃劉海之下的眼睛,淡然溫和,沒有任何攻擊性。
聽到顧維和顧缃吵架,她眼波平靜如初。
四月的第三周,周二是手工課和聲樂課。
高年級的手工課是縫制玩偶。
顧輕舟正在和顔洛水縫制布偶娃娃,助教羅小姐突然進來,對任課的密斯小聲說了幾句話。
密斯點點頭。
羅小姐就走到顧輕舟身邊,低聲對顧輕舟道:“你妹妹受傷了,你去看一下。
”
顧輕舟的大眼睛水靈而澄澈,當即湧動着關切,問羅小姐:“她沒事吧?
”
“已經無礙了。
”羅小姐道。
顧輕舟就跟任課的密斯告假,去校醫那邊看望顧維。
顔洛水沒有跟着。
校醫都是修女。
顧維躺在雪白的病榻上,額頭汗濕了,微微抿着唇,眼角還有稀薄的淚珠,一張粉臉此刻煞白。
“阿姐!
”看到顧輕舟,顧維柔軟喊了她一聲,眼淚奪眶而出,十分的委屈可憐。
顧維的病榻旁邊,還站着一個纖瘦嬌小的女人。
這個女人,顧輕舟的算數課老師。
她不是密斯,而是修女。
這位算數老師姓胡。
胡修女平常很和藹,人瘦瘦小小的,身體不是很好。
顧輕舟的算數課目很糟糕,幾乎在班上墊底,胡修女還單獨給她補過兩次課。
上個月的測試,顧輕舟的成績就從墊底升到了中等,胡修女很有成就感,好像自己親手雕琢出來的璞玉成器了,故而更喜歡顧輕舟。
“輕舟,都是我不好。
”胡修女歎氣,“你妹妹好心幫忙,結果我倒茶給她,杯子滑了手,燙傷了她的腳。
”
顧維在學校穿着很長的筒襪,褪去之後,露出嫩白的細長腿,以及紅腫的腳背。
胡修女倒茶給她,結果那杯熱茶不小心掉了,直接砸在顧維的腳背上,玻璃碎了,有兩塊劃破了顧維的腳面,流了點皿。
修女校醫說了,并不礙事,沒有燙傷,也隻是劃破了皮,不會留下傷疤的,可是顧維吓壞了,一直在哭。
她還哭着要見顧輕舟。
顧輕舟凝眸一瞬,看了眼顧維的腳,心中隐約明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