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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低入塵埃

顧輕舟司行霈 明藥 8041 2024-11-29 14:26

  司慕最近沒有再去過何氏藥鋪,故而不清楚何家的宴請。

  他還以為是何微要結婚了。

  算算,何微也到了結婚的年紀吧?

  顧輕舟卻道:“不是的,是姑父買了隔壁的鋪子,将藥鋪擴大成兩個門面,準備把生意做大些。

  司慕蹙了蹙眉頭。

  他在何氏藥鋪小住過數月,很了解何夢德和慕三娘的為人。

  何家并不适合做大生意。

  “怎麼突然想起擴大門面?
”司慕不解。

  顧輕舟道:“是我的意思。

  擴大鋪子的本錢,是顧輕舟出的。

  顧輕舟不是閑得無聊才打這個主意,而是真心實意考慮過的。

  從前沒有往長久裡打算,一是因為乳娘和師父,二是因為司行霈想要離開。

  如今,她既沒了乳娘和師父,也沒了司行霈.......

  隻剩下自己了,就得往長久裡算。
日子總是要過的,司慕又不是她的終身依靠,剩下的事,顧輕舟要為自己籌謀。

  未來是會改變的,顧輕舟也不能無所事事的等待。

  “.......你要去坐診?
”司慕問。

  顧輕舟道:“不,我可能會收徒。
坐診就免了吧,我怕惹事。

  她是軍政府的少夫人,傳出去總有閑言碎語。

  有人為了巴結她,刻意去藥鋪,反而耽誤了真正病患的時間。

  顧輕舟開藥鋪是一個方面,背地裡還有其他事要做:她想借助開藥鋪,再買了附近的店鋪,然後挖出錯雜的地道,在那裡建一個情報系統。

  這件事,她沒打算告訴司慕。

  顧輕舟除了為前途打算,也要查查師父和乳娘的底細。

  司行霈割斷了她所有的情報網,又與青幫合謀,顧輕舟什麼也不知道。

  “.......我也覺得坐診多有不便。
”司慕道。

  桌子上放着報紙,司慕打開了一張,微微笑了下。

  顧輕舟看到了那張報紙,上面是一張巨蟒身首異處的照片。

  “是你把照片送給了報紙?
”顧輕舟想起什麼,問司慕。

  司慕颔首。

  這件事,他想幫顧輕舟的忙。

  顧輕舟反殺董夫人的過程,司慕越想越絕得生動有趣。

  收場的時候,司慕添了把柴火。

  “......顧輕舟,你算計人的本事很一流!
”司慕道,“況且你行事磊落,将來民衆會愛戴你。

  顧輕舟心頭微動。

  她看了眼司慕。

  愛戴?

  難道司慕也有野心做總統嗎?
小小的督軍府少夫人,談不上愛戴吧?

  “怎麼?
”司慕回視她。

  顧輕舟搖搖頭:“沒事,多謝你的誇獎。

  “你當得起。
”司慕道。

  商量了半晌,顧輕舟問司慕,可要去何氏藥鋪赴宴,司慕答應了:“當初他們收留我,是我的恩人.......”

  後來,他被顧輕舟出賣了。

  說起來,司慕和顧輕舟還真算是緣分不淺。

  嶽城那麼大,鋪子如此衆多,司慕選擇了何氏藥鋪,遇到了顧輕舟,顧輕舟用高價把他的消息賣給了司夫人。

  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顧輕舟就充滿了敵意。

  他沒有試圖了解她,一直很抵觸,直到看到她讓李家的少爺起死回生,才相信了她的醫術。

  似乎老天爺從一開始就讓他們注定錯過。

  司慕有點洩氣般。

  “.......你那時候出賣我,不怕我記恨你?
”司慕問,倏然心念一轉,“還是說,你那時候就跟司行霈在一起了?

  顧輕舟沉默看了眼他。

  司慕最近提起顧輕舟和司行霈的過往,是帶着打探和深究,而不是從前那麼深惡痛絕。

  這是好,還是壞?

  “不是,我那時候才認識司行霈不久.......”顧輕舟道。

  她把當時的心思,解釋給了司慕聽。

  她是看到司行霈被人追殺,覺得軍政府的少帥很危險,怕他連累何家,同時她也需要司夫人幫個忙,就把司慕給賣了。

  司慕沉默。

  他們倆一起去了何氏藥鋪。

  何氏藥鋪是早晨六點準時重新開業,這是請了算命先生掐過的吉時。

  開業剪彩,門口鞭炮陣陣,街坊們都送了賀禮。

  顧輕舟送了牌匾,是黃楊木底座燙金的字,寫着:“何氏百草堂”。

  “藥鋪”,總顯得小而簡陋,“百草堂”就大氣多了。

  為了配得上這大氣,在顧輕舟出錢的幫襯下,兩間藥鋪打通,形成一個偌大的藥堂。

  高高的花梨木櫃台,沉重氣派;櫃台後面,是一整排的藥櫃,櫃子足有兩人高,一直延伸到屋頂。

  藥櫃上,是琳琅滿目的小抽屜,抽屜上都撰刻着藥材的名字。

  精神又機靈的夥計,櫃台裡站兩個,櫃台外站兩個。

  何夢德換了套天青色綢面長褂,黑長褲,同色綢緞面布鞋,頭發理得整齊,梳了個小分頭。

  這一瞧,就有了藥老闆的架勢了!

  “人靠衣裳馬靠鞍,你姑父這麼一收拾,也有些樣子,是不是?
”慕三娘悄聲對顧輕舟道。

  她看着她的丈夫,就好似看到了幼年時的父兄。

  那時候的慕氏百草堂,比這個可氣派多了。

  慕氏百草堂,成套的楠木櫃台,地上的磚都是江南著名的水磨磚,跌在上面都不冷不疼。

  那個時候的好日子,她沒享受幾年就煙消雲散了。

  她二哥謀害太後,毀了全族,毀了慕氏龐大的家業,隻是為了一個女人!

  慕三娘想到這裡,眼角就有了水光。

  “姑父一直都是一表人才啊!
”顧輕舟還以為她是感動的,笑笑握住她的手,“藥鋪先開起來,以後生意會很好的。

  慕三娘點頭:“有你幫襯着,能不好嗎?

  何微也忙進忙出。

  她穿了件绯紅色繡花的夾棉旗袍,外頭罩一件普通的皮草,足上是一雙鹿皮小靴,絢麗如盛綻的桃蕊。

  “若是頭發再燙燙,就是個時髦的模樣了。
”顧輕舟評價何微。

  何微忍不住笑了:“姐你又來取笑我!

  “她同學也勸她去燙頭發,她不喜歡,她說你也是不燙頭發的。
”慕三娘笑道。

  顧輕舟不燙頭發,是因為理發師會把頭發給剪短。

  她舍不得。

  她的頭發,是精心養護了多年的。
每年到了年末,乳娘就要幫她剪掉發梢分叉的部分。

  一年年的,定期用藥材養着,才有如今的模樣:又密又滑又軟,像一段上等的綢子。

  “我的頭發沒有姐的好看!
”何微也羨慕道。

  顧輕舟微笑:“我回頭開個方子給你,你隔三差五也用藥汁敷上,慢慢調養。

  “好啊好啊!
”何微很高興。

  她一會兒進門,一會兒又出去,來來回回的,似乎再等什麼人。

  早上開業,有街坊來取些免費的培元膏,給上二角錢,算是一樁生意,給藥鋪的開業圖個吉利。

  一上午,倒也有不少的“生意”,很是紅火。

  中午,何家對面的酒樓包了二樓的雅間,請了親戚朋友、街坊近鄰吃酒。

  何微卻心不在焉的。

  顧輕舟上樓坐席,正好看到對街不遠處新裝的公用電話亭。

  何微第一次打電話,顧輕舟沒有多想;半個小時之後,何微又去了。
打完,她一個人立在那裡,愣是站了四五分鐘。

  日光稀薄,料峭春寒。

  何微白皙嬌嫩的面容上,被風吹了一層紅潮。

  她又打了個電話。

  顧輕舟覺得有些不對勁,就下樓去了。

  司慕看到了,沒言語。

  “.......那算了。
”何微聲音低而遲緩,似壓了什麼,千斤重,啟齒艱難。

  “.......錢總得給你,我不要你的錢,你能來拿回去嗎?
”何微似乎不甘心,又問了句,突然就哭了,“你為什麼不肯見我?

  電話裡的人,說了些什麼。

  何微道:“我又沒圖什麼!
你身邊那麼多女人,為什麼就獨獨多了我一個?
做姨太太我也認了,你為什麼不要我?

  顧輕舟詫異。

  電話那頭,似乎沉默了。

  然後,又說了些什麼。

  “.......我不用你敬重我,我就想你喜歡我!
”何微哭道。

  顧輕舟上前,接過了話筒。

  何微震驚。

  顧輕舟一把搶了過來,“喂”了一聲。

  “姐,你.......你做什麼?
”何微詫異道,慌忙去搶。

  顧輕舟卻不給她,用力推開她,對着電話道:“霍爺?

  電話裡的聲音,溫醇而遲緩:“輕舟。

  “你的苦心,我姑姑和姑父會感激的,微微年紀小,她現在有點糊塗,我們會教她,給您添麻煩了。
”顧輕舟道。

  霍钺聲音有點緊:“輕舟......”

  “再見,霍爺。
”顧輕舟挂了電話。

  何微眼神躲閃,不敢看顧輕舟,倏然要蹲下去哭。

  顧輕舟扶住她:“樓上能看到你。

  何微身子微晃。

  “走吧,我們回家。
”顧輕舟攙扶了她,兩個人先回了何氏百草堂。

  慕三娘也看到了這一幕。

  何微不對勁也不是這一兩日了。

  顧輕舟去照顧她,慕三娘就放心照顧客人。

  回到藥鋪,何微默默流眼淚。

  顧輕舟從電話的隻言片語裡,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何微愛上了霍钺,霍钺不可能娶她,他敬重何微,不願意娶她做姨太太,就提出不要再見面。

  何微卻不甘心。

  她愛得卑微,哪怕是做姨太太也要和他在一起,這點顧輕舟能明白。

  當初她愛司行霈,也不能确定司行霈會娶她,可踏進去就是泥足深陷,怎麼也拔不出來,越掙紮陷得越深。

  “跟我說說吧,微微,你和霍爺到底怎麼回事?
”顧輕舟問,“是你單相思他,還是他始亂終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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