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28章 秦家的轉機在于……
中秋月兒圓。
臨近西北邊界。
秦伯紅一行人擠坐在柴房門口,抱着膝擡頭看着天上的天燈。
“是秋節了啊。
”
大灃中秋和新年,人們都慣會放天燈祈福祈願,以表憂思。
他們走到驿站,看到驿站的旅人,才想起已到中秋,安頓下來後,他們也用僅餘沒多少的銀子換了幾個肉包子,權當過節了。
“爹,我想母親了。
”秦明彥靠在秦伯紅的懷裡,父子倆相互取暖。
秦伯紅把他摟了摟,道:“爹知道,苦了你了。
”
他摸了摸棉衣下孩子的手臂,瘦得不成,再看他的側面,也是一片髒污風塵,心中不禁憐惜。
“孩兒不苦。
”秦明彥連忙擡頭,看到他爹的眼睛,又垂下頭:“就是有點想家了。
”家,他們哪還有家?
如果老宅算,那姑且也是一個家,可他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坐在他們身側不遠的秦明牧看着大伯和堂弟溫情的一面,眼裡不免生了幾分羨慕,再看身側半阖着眼的秦伯光,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點。
秦伯光被驚了一下,睜開眼來,看到庶長子,便問:“怎麼了?
”
秦明牧道:“爹若是乏了,不如進柴房裡睡吧?
這裡到底風大。
”
秦伯光是有些乏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幾個大男人得照顧老爺子,也得顧着兩個小的,還得對付一同流放對他們虎視眈眈的犯人。
就在之前,他們得了厚的棉衣禦寒,就引來了觊觎,想對他們強搶,幾人不得不奮起反抗,幹了一場,如今臉還腫着呢。
高強度的警惕和疲累,也讓秦伯光身心疲乏,隻是爹想看天燈,那就陪一下。
“爹,大哥,家裡來信了。
”秦伯卿領着一屜油紙包和一個葫蘆,手裡攢着一封厚厚的信,飛快地跑來。
衆人一聽,頓時都站了起來。
“爹。
”秦伯紅扶着老爺子的手。
“進屋去。
”老爺子強忍激動,轉身進柴房。
柴房不過一盞氣死風燈照明,這還是好說好歹讨來的,若要睡覺還得吹滅了,以免打翻了起火。
一行六人進了柴房。
秦伯卿先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道:“爹,我剛才在外頭,幫一隊客商卸了貨物,他們賞了我一壺酒,還有一提月餅。
”
秦元山愣了一下,看着那包東西,看秦伯光打開了,散着油光和香味的月餅出現在眼前,不禁眼熱。
再看兩個孫子,都在吞口水,便道:“今日秋節,都分一塊,咱們爺幾個也算過個節了。
”
秦伯光笑着把一個月餅掰了兩塊,一人一半,又把酒壺打開,酒香噴出,先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道:“是燒刀子。
爹,您也喝一口,先暖暖胃和身子。
”
秦元山接過喝了一口,又傳給長子,對秦伯卿道:“快看看家裡信都說什麼了?
”
秦伯卿早就迫不及待了,咬了一口月餅,把它放在腿上,拆開信,開始讀,讀着讀着,他喉頭一哽,手抖了。
秦元山見狀,心中一驚,想也不想的就拿了過來,飛快地看下去。
“爹,說什麼了?
”秦伯光湊過頭來。
秦元山卻是笑了,道:“是好消息。
”他把信遞給秦伯紅,指着秦伯卿道:“你說你這當爹的人,還一驚一乍的。
”
“爹,我,我又當爹了,顧氏給我生了一對兒子,我有兒子了。
”秦伯卿蹦了起來,在柴房裡竄來竄去,喊着笑着,忽又蹲下來,嚎哭出聲:“孩子生在七月,尚未足月還是雙生,她信裡沒提,我知道那肯定驚險,是我沒用,竟都不在她們娘幾個身邊陪着,我對不住她。
”
他抱着頭,使勁拍了幾下。
秦明牧連忙把他的手拉下,道:“三叔,您也不想這樣,三嬸生了兩個小弟弟,再苦也終究是母子平安,值得高興才對,您更要保重自己呀。
”
秦伯卿擡起頭來,擦了一下眼淚鼻涕,笑道:“高興,我心裡高興呢。
”
秦伯紅笑道:“三弟,恭喜你了,一對雙生子,這是咱們秦家的大福氣呀。
”
秦伯卿又激動的撓頭,道:“對了,顧氏說了,這還是大哥的長女西兒幫助她接生産子救了他們娘仨,大哥,西兒怎還會醫了?
”
秦伯紅也有幾分茫然,長女年少離家,他可以說是極陌生的,後宅之事一直以來也都是夫人在管理,他就在官場傾軋,自然也不太知道她的事,便有些讪然,道:“我也知之甚少。
”
秦元山此時道:“應該是跟赤元道長學的。
”
幾人都看過去,奇怪地問:“那不是道長?
還會醫?
”
“十道九醫,玄門五術,醫就是其中一術,他會不稀奇。
當年他帶走那丫頭時就說,她命格奇詭,卻是道心奇正,是天生的玄門人。
”秦元山想起往昔,道:“其實事到如今,也不瞞你們,當年,他也曾給秦家蔔過一卦,說我們家十年内有一劫,隻有西丫頭是轉機。
”
衆人一驚,他們從沒聽說過。
“蔔算之事太過缥缈,縱然我與他有舊,也不敢全然相信,那會兒西丫頭身子骨也不利索,時不時就病上一場,赤元老道來了,說了那些話,我索性就讓他把西丫頭帶回老宅養着。
”秦元山說了當年的事,遂又道:“眼看十年時間到,所謂的劫難卻久未至,我也就當他沒算準,從而放松了警惕,誰曾想……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都是我連累了秦家,還有你們。
”
“爹,您說什麼呢?
”秦伯紅道:“哪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都是秦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萬不能這麼說。
”
“對啊,祖父,萬幸的是流放的是我們男人,女眷們都還能回老宅,有個落腳之處,日子雖清苦些,可好歹也是一家子齊齊整整的。
”秦明牧此時也說了一句。
秦元山頗有些欣慰,贊許地道:“你懂事了。
”
秦明牧得了誇贊有些激動,暗暗捏了捏拳頭。
秦元山又道:“十年之劫到來,我們秦家果然傾軋,而顧氏受驚早産,偏生是西丫頭出的手挽回,那老道的話,倒都應了。
如今未嘗不是他所說的那般,咱們秦家的轉機,就在于西兒這丫頭身上!
”
秦明彥小口的咬了一下月餅,聽到這話有些詫異,他那個長姐,是轉機的話,就是秦家的福星了,也不知她長得如何,性情又如何?
秦伯紅卻道:“爹,西兒也不過是個姑娘,說是咱們家的轉機,怕是差強人意了些,赤元老道說不準是哄您呢?
”
“我情願他是在哄我。
”秦元山咬着月餅,細細的嚼碎了吞下,道:“你看我們這一路流放,雖是苦,可比起那些人,倒要順遂好些,更三番兩次得了貴人相助,就像是冥冥中有人托付一般。
你們說,會是誰?
”
“難道是咱們的姻親?
”秦伯光道。
“若是姻親,也早就表明了身份了。
”秦元山歎道:“眼看就到西北了,卻不見那個姻親姑朋出現過,隻怕他們也是避嫌。
”
衆人一默。
秦伯光咬牙恨聲道:“定是那妖妃在京裡攪風攪雨,要趕盡殺絕。
”
“老二!
”秦元山呵斥,道:“你這嘴也得收斂些,如今咱們可是落魄,若再叫人抓了把柄,隻怕到了西北那邊就更難了,你爹我,就是壞在一張嘴上咳咳……”
眼看老爺子說得急了,秦伯紅頓時給他順了順背,也顧不得那麼多,拿了酒壺給他喝了一口。
秦元山緩了一口氣,頹然地道:“總之一句,咱們從今往後,得謹言慎行,待得來日,老天若開眼,總會重返朝堂。
”
他說得慷慨,可底下幾人卻是有些彷徨,會這麼容易嗎,哪怕赦免了罪,也隻會發還老家吧?
重返朝堂,這麼遙遠的事,卻是不敢多作想了。
一時間,衆人都沉默下來,吃着月餅也有些沒有滋味了。
驿站内獨立的小院。
一個管事給自家爺砌了一盞茶,恭敬地回禀各個事兒。
“老爺,過幾日便能走到陽關了,那秦家一行,入了關,就得自尋住處,我看他們前前後後的得病,也沒幾個錢了,咱們就不用管?
”趙昌把茶遞了過去,随後攏着手站在一邊,看向座位上的鷹鈎鼻男人。
若是秦家人在此,大概會認出,這是先前的驿站,和這人也有過一面之緣。
公伯乘,大灃商會的會長,生意遍布大灃,甚至和周邊的小國也都有合作,可以說是整個大灃最富有的男人了。
“她說不用準備周全就不用了,保住命就行,待到了陽關後,再看他們如何。
”公伯乘端起茶抿了一口,剛嚴的臉上一派冷硬,道:“去信京裡,讓雪櫻冒尖兒吧,也是時候晉位了,總不能讓一人獨大,蒙氏有麻煩,才不會關注到秦家那邊。
”
“是。
”趙昌抱拳應下,想了想又道:“老爺,大小姐這怕不是在記恨秦家,不然怎隻會做到這程度?
”
“記恨也是應該的,秦家對她也沒多少情分。
不過我想她那人,大概不會記恨,她才不會把心思放在這些所謂恨不恨的上頭,太費神了。
”公伯乘把玩着手中溫潤的玉符,輕笑道:“她隻會不在乎。
”
不在乎的東西,甚至人,随時可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