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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191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長安好 非10 9438 2024-12-26 11:57

  仆婦壓低聲音,如實回禀着:“是,那長孫父子還說要等着她将真相找出來……”

  昌氏眉間浮現出躁意與不安。

  今日的會審竟這般不順,并未能定下常歲安的罪名,且還半路冒出了榮王世子這個證人……雖然因病一時未能出面作證。

  她并沒有生出天眼,無法提前預料一切,所行皆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正因此,每當有不在掌控之中的變故出現,便會令她格外不安。

  在這種時候,常歲甯口中的“已查到了線索”,便更加猶如一根長針,正紮在要緊之處。

  仆婦想了想,道:“未必不是她虛張聲勢,胡言亂語于人前混淆視聽……”

  “不……”昌氏卻搖頭:“方才有人來傳話,有人暗中去芙蓉園詳細查問過那馬場内侍落水身亡之事……你覺得,這會是何人所為?

  “是那常歲甯?
”仆婦微驚,那小女郎竟如此敏銳?

  昌氏:“她自身自然沒有這等手段,顯然是司宮台在幫她。

  仆婦微定心神:“夫人放心,那馬場内侍之事做的還算幹淨,他們應當查不到什麼……”

  “但他們能查到馬場内侍身上,必然也能查到别處。
”昌氏皺着眉道:“有那麼多人在暗中幫着她……說不定她當真已經查到什麼了。

  她在做一件事先毫無準備之事,這種隻能一邊做一邊查漏的行事之法,讓她在面對任何風吹草動時,都會格外多疑。

  尤其此事隻她一人在暗中謀劃,應國公府也好,聖人也罷,都不是能幫她托底之人,反而是她需要提防隐瞞的對象……

  如此種種,加劇了昌氏的緊繃與躁慮。

  “我早就說過了,常家那小東西,不是省油的燈!
”她猛地拂落手邊一隻插放着細葉寒蘭的玉瓶,眼中閃過一刻殺機。

  ……

  “甯甯,如此是否太過冒險了?

  喬玉柏送常歲甯回到常府,二人來到常歲甯近日常待的外書房中,身側沒了旁人,喬玉柏才擔憂地問。

  “玉柏阿兄指的是什麼?
”常歲甯走到書案旁。

  “你直言查到了線索,雖說或可引對方出手,但萬一……”喬玉柏将聲音壓得更低,因擔心而皺起了眉:“萬一對方因此對你下殺手可如何是好?

  “如此正好,我願等着他來殺。
”常歲甯已在書案後坐下,“若對方當真是這般沖動之人,如此輕易便亂了陣腳,那此事解決起來便簡單了。

  隻怕對方并非如此沖動盲目之人。

  ……

  光潔的白玉瓶碎裂,鋒利的裂口處似閃着寒光。

  仆婦一時顧不得喊人進來收拾:“夫人莫不是要……”

  半晌,昌氏才自牙關中擠出一聲冷笑:“我倒是想……但現下卻是不能。

  她若此時動手去殺那常歲甯,一個不慎若是失手,便等同不打自招,将證據送到對方手中。

  縱然事成,殺了一個常歲甯,此事卻也不見得便會就此休止,司宮台喻增,國子監喬央,還有常家其他人,都不可能因此便放棄幫常歲安脫罪的念頭。

  且如此一來,好比是告訴所有人,常歲安一案必有冤情,注定隻會延伸出更多麻煩。

  這種得不償失的蠢事,她傻了瘋了才會去做!

  昌氏讓自己冷靜下來,盡量理智地去分析局面。

  現下眼睛能看到的“變故”,無非兩處,她不妨先盯緊守住這兩處。

  “令人緊盯着榮王府的動靜……一旦聽聞榮王世子醒轉病愈的風聲,立即告訴我。

  “是。

  “讓人去馮家,讓他們準備準備,三日後,會有喜轎前去接人過門。

  仆婦略一遲疑,但也理解夫人的想法,此等事宜早不宜晚,每拖一日都會有變故,早些将人接進門來才是最穩妥的。

  “是,婢子這便去安排。

  仆婦退出去後,即有女使入内,很快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幹淨。

  ……

  “可這樣一來,你的處境便實在危險。
”喬玉柏正色道:“甯甯,我就此住下陪着你,你若需要做什麼便告知我,由我去辦。

  現如今常家隻甯甯一人,他實在放心不下。
爹娘也很擔心,阿娘已與阿爹說定,今晚阿娘便會過來,哪怕隻是守着甯甯,力所能及照看一下甯甯的飲食起居也是好的。

  此事回來的路上常歲甯已聽喬玉柏說過了,她此時便道:“有三娘在便足夠了,玉柏阿兄今日本就是逃課前來,切不可再耽擱課業了。

  又道:“阿兄放心,常家不缺可用之人,我不會令自己置身險境的。

  “可是……”

  喬玉柏還欲再說,卻聽常歲甯與他道:“依玉柏阿兄看來,這上面嫌疑最大的是哪一個?

  她自坐下起,便在留神看着面前的名單。

  喬玉柏聞言便正色走了過去。

  那名單鋪展開來,占據了半張書案,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名,但大多名字已被劃掉,想來是被甯甯排除在外的……

  而餘下的名字裡,有幾處拿朱筆圈了起來,必然是重點懷疑的對象。

  喬玉柏的視線理所應當地落在了那醒目的幾處之上。

  當看到最前面的那個姓氏時,少年人心口處沉了沉。

  “甯甯,若果真是……”片刻後,他擡眼看向常歲甯:“那我們要如何應對?

  “不管是誰,都不能讓阿兄替他頂罪。
”常歲甯看向其上所寫“明家”二字,道:“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之事。

  此一刻,喬玉柏倏地想到了國子監内的那場端午擊鞠賽。

  那時他被昌淼所傷,遭遇了不公待遇,是甯甯以他想不到的方式,替他和所有參加擊鞠的學子奪回了公正二字。

  而現下,歲安所遭遇的,是更大的不公。

  所面對的,或是更難撼動的敵人。

  兩件事雖完全不能相提并論,但他從中已能預見甯甯的決心——而比那或是站在至高處的敵人更難撼動的,便正是甯甯的決心。

  片刻,喬玉柏亦堅定點頭:“是,理當如此。

  很快,常歲甯讓人請了白管事過來。

  “讓人去庫房取了最好的補品出來,送去榮王府。
”常歲甯交待道:“您最好親自去一趟,以表咱們常家的重視與關切。

  白管事應下。

  喬玉柏有些擔心,想了想,還是開口提醒道:“甯甯,這麼做會不會有些不合适?

  按理來說,這種時候要與證人避嫌才對。

  “玉柏阿兄所思在理,論起合适與否,自然是不合适的。
”常歲甯道:“但如今阿爹不在京中,我因憂慮阿兄安危,六神無主之下,而選擇對證人示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喬玉柏不是蠢笨之人,聽了這一句,便懂了常歲甯的想法。

  這般關頭,她與榮王世子走得越近,意圖越是明顯,背後便有人越坐不住。

  此舉和當衆與長孫家的人言明“兇手另有他人,已尋到線索”的用意是相同的。

  至于來日會不會有人因此質疑榮王世子“為她”而做僞證——常歲甯眼下已不打算去考慮這個可能。

  她隻道:“非但要送,還要日日去送,直到榮王世子病愈能出門為止。

  先送兩日,待人“醒了”,她再親自上門“探望”。

  隻是和送禮不同,她若要探望,便還需避人耳目。

  常歲甯看着眼前的名單,靜靜思索着接下來的打算。

  ……

  天色将晚之際,馮家有客登門。

  來的是昌氏身邊的心腹仆婦,解氏親自來見。

  “我家夫人已答應了解郡君的提議,将吉日定在了三日後,不知郡君意下如何。

  仆婦雖說是問,但語氣裡無絲毫相詢之意,隻是告知而已。

  解氏此刻卻不介意,既是交易,便要有與人做交易的自覺。

  沖喜之說,雖不好聽,但她也沒辦法反駁,要想讓敏兒盡快過門,總要有個名目才不會惹外人疑心。

  于是,解氏含笑點頭。

  不多時,明家的仆婦即離去。

  解氏讓人喊了兒子兒媳過來,同樣是拿告知的語氣将此事說明。

  “三日後?

  “沖喜……做側室?

  “這如何使得!

  馮父反應甚大:“敏兒怎能做什麼與人沖喜的側室……母親為何要答應明家如此要求!

  自解氏名聲掃地被貶為郡君後,他對母親便日益不滿。

  一旁的馮母也震驚不已,但她與丈夫不同,這麼多年下來,她對婆母的畏懼順從已刻進了骨子裡,她此刻并不敢直言表達不滿。

  面對兒子的質問,解氏隻是淡聲道:“敏兒如今還能配什麼樣的人家?
尋常人家的正妻,哪裡比得上做明家的側室?
且明世子眼下尚無正室,敏兒嫁去,便與正妻無異。

  見兒子還要再說,她在前面道:“莫揪着沖喜之說不放了,須知若非有高人算過八字,此等好事也輕易輪不到敏兒身上。

  馮父面色變幻不定。

  “與明家做親家,便等同與聖人結親,你該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解氏冷笑一聲:“且收一收那無用的自尊,當看些實際長遠之物。

  見丈夫似乎被說動了,馮母在心中罵了一聲“狗男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可敏兒她……”

  解氏掃向兒媳,冷臉打斷了兒媳的話:“敏兒是願意的。

  什麼?

  馮母不敢相信。

  女兒的心性她很清楚,本人沒什麼太出挑的地方,但耐不住一心想要高嫁——這一點正是拜婆母的教導所賜。

  長着這樣一個高嫁腦的女兒,怎會願意做側室給人沖喜呢?

  馮母很快找到了女兒,想要問個清楚。

  她到時,馮敏正歡歡喜喜地讓人量體準備做嫁衣。

  馮母:“……”

  好像沒什麼好問的了。

  好不容易等人都離開了,馮母思前想後,隻問了一句:“……敏兒,你可知那位明世子風流成性?

  “女兒當然知道。
”馮敏反問:“可難道阿娘認為,我嫁的是他這個人嗎?

  她想嫁的隻是明家的世子而已。

  見母親還要再說,馮敏不耐煩道:“且親事已經定下了,沒有反悔的可能。
母親與其說這些沒用的,不如多替女兒打算一些,好叫女兒風光些出門吧。

  她不想再聽了,母親根本不知道她為此内心承受了多少煎熬,更不知道她根本沒有别的選擇。

  如今她隻盼着祖母的話是真的,她嫁進明家後可以被好好善待,可以過上如願以償的日子。

  兩日後的一件事,讓馮敏心中更安定了幾分。

  這一晚,她的父親從工部回來時,臉上挂滿了喜意。

  他的上峰與他透露了他将被提拔為工部屯田侍郎的消息,還告訴了他是明家幫他安排打點的,又拍着他的肩膀說他有個好女兒,這樣的好福氣實在令人羨慕,又讓他日後多多關照。

  如此一通馬屁拍下來,馮父很有些飄飄然,徹底将對沖喜之說的不滿抛到了九霄雲外。

  馮敏聽了也欣喜不已,下意識地看向祖母。

  解氏含笑與她點頭。

  馮敏愈發感激祖母了——定是祖母那日與應國公夫人的相談很順利,應國公府果然沒有輕視她的意思!

  她雖是為側室,卻也比這京師九成九的女子嫁得光彩,沒人敢看不起她!

  因存了這個心思在,馮敏便不打算藏着掖着此事,甚至還邀了許多京中閨秀于她出門前一日來為她添箱,這添箱宴辦得頗算熱鬧。

  嫁人隻有一次,縱是做側室,她也要風風光光的!

  ……

  這一日清早,姚夏和魏妙青等一衆女郎,約好了一同來看常歲甯。

  “你們本不必來的。
”常歲甯直言道:“這般關頭,與我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她也不會因為這短暫的“疏遠”,便質疑她們的情誼。

  這些女孩子們都是京中官家女郎,她們的父親祖父多是在朝為官,有此約束在,她們行事便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這世道于她們為難,她不能再以友情為名來為難她們。

  “怕什麼,長孫家還能吃了我不成?
”這态度豪橫的是家大業大園子大,家中阿兄格外争氣的魏家女郎。

  “有我大伯父在,又哪裡輪到着我來避嫌呢。
”這“天塌了有大伯父頂着”,“人言可畏且讓大伯父去畏”的,是姚家女郎。

  還有許多态度樂觀,目光格外長遠,有幾分俠氣在身上的——

  “反正常家郎君是被冤枉的,遲早會真相大白的嘛!

  “沒錯沒錯……”

  “常姐姐别怕。

  一群女孩子們圍着常歲甯紛紛勸慰着。

  常歲甯看着那一張張可愛年少的臉龐。

  哪怕不久後或許就要分開——但她會好好記着她們的。

  年輕的女孩子們圍着一起,起初且是認真安慰開解常歲甯,待到後頭,聊着聊着就拐了彎兒。

  但這彎兒,恰就拐到了常歲甯心上,給了她一條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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