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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228 哪一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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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好 非10 7058 2024-12-26 11:57

  匣子被打開後,現入視線的是一件折疊整齊之物。

  常歲甯好奇地将東西拿出來,視線随之而動,以雙手将其展開後,才發現竟是一件甲衣。

  但尋常甲衣不可能被如此折疊,此物輕軟卻又格外密實,常歲甯定睛看了看,眼睛微亮,此甲制法分外精妙,無論是材質還是編織勾法,竟都是她從前未曾見過的。

  她又細看了片刻,愈覺愛不釋手,好一會兒才坐了下去,将那甲衣暫時放下,轉而拆開了那一封信。

  展信便是崔璟的字迹,一如其人的不止是字迹,還有信上内容——其上所言甚是簡明,統共隻寫了半頁信紙而已。

  他先是以兩句話概括了并州之事,并說明了自己處理罷并州事務,便會趕赴北境。

  而後詢問了一句常歲安的傷勢恢複情況。

  又用了一句話與她道謝,說是所幸有她去信提醒。

  接着與她道,此甲衣尋常刀槍箭失不可破,卻又勝在輕便,在外時可貼身穿戴,以避要害之險。

  最後告知她,信封中還另附有一張名單,其上是此次揚州讨逆大軍中與他相識之人,皆是可信者,常闊亦知曉,但為防萬一,還是與她拟作名單,以備不時之需。

  這封簡潔的信寫到這裡便結束了,常歲甯又去查看信封,果見其中有一張名單在。

  她看那張名單時,阿點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幾隻貓,來同喜兒讨水喝。

  喜兒笑着打趣他:「看來小狸奴們也不是那麼好教的,倒将先生都給累壞了呢。

  說話間,将茶水遞了過去:「點将軍慢些喝,當心嗆着。

  阿點同她道謝,接過茶水咕冬冬灌了下去。

  他将茶盞放下時,瞧見了那件甲衣,「伊」了一聲:「這不是雁翎鎖子甲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常歲甯聞言看向他:「你認得這甲衣?

  「當然,這是小璟的雁翎甲。
」阿點說着,拿了起來,與她道:「聽聞是一名極厲害的匠工殺了整整五百隻雁,扒光了它們身上最堅硬的羽毛,又殺了兩頭牛,抽走了它們最結實的筋,才做成了這件甲衣!

  常歲甯愕然。

  聽起來還真是殘忍。

  但說句減功德的話,也的确是她的夢中情甲沒錯了。

  阿點繼續往下說:「我先前也想要一件呢,但聽聞那匠工不在了,旁人的手藝都不如他,故而這雁翎甲,世間可是隻此一件呢!

  常歲甯有些意外,隻此一件?

  的确,此甲不單材質特别,亦有銅鐵之物作為勾鎖,每一片都甚是精細輕薄,編織手法也很罕見,若無制甲者傳授制法,确實很難彷照。

  阿點說着,将那甲衣在身前比了比,疑惑道:「但怎麼看起來小了許多?
」他在身前這般一比照,好似個大壯娃娃在身前挂着個剛滿月時才能穿得上的小兜兜。

  常歲甯聽到此處,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連阿點也很快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哦!
我知道了,是小璟将它變小了,如今送給你穿了,對不對?

  他瞪大眼睛驚歎:「小阿鯉,小璟他也太喜歡你了吧!
竟将雁翎甲都送與你了!

  他口中的「喜歡」二字甚是簡單純粹,卻叫常歲甯聽得一怔。

  這雁翎甲隻此一件,他卻贈與了她,且事先已經改小了,便是不給她還回去的機會了。

  「你快穿上試試威不威風!

  常歲甯失神間,阿點已來到她面前,迫不及待地将那雁翎甲套到她身上,又拉着她起身,扶着她的肩膀讓她轉了一圈。

  「果然威風!
」阿點眼睛亮亮地道:「小阿鯉,穿

  上這雁翎甲,你說不定也能做大将軍!

  常歲甯下意識地擡眼,看向梳妝台前擺着的那面銅鏡。

  鏡中少女梳着發髻簪着珠花穿着襦裙,外罩着這樣一件銀銅二色相間的甲衣,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威風沒覺着,倒是怪滑稽的。

  鏡中少女不禁朝自己一笑。

  常歲甯一隻手撫上那微涼的甲衣,垂眸看向另隻手中拿着的名單。

  他未曾多言多問,卻知她心之所向,明白她接下來想做什麼。

  「女郎,這箱子裡還有好些信呢!

  喜兒的聲音響起,常歲甯回頭看去。

  還有信?

  喜兒将那壓在那甲衣下方的一沓信紙取了出來,遞向自家女郎。

  常歲甯方才一眼便被這雁翎甲吸引了,便一時未留意到箱底還另有這些信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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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歲甯拿手指輕點了點那一沓信紙,好奇地問阿點:「崔大都督往常給人寫信,也總會反反複複打草稿嗎?

  阿點正蹲在一旁輪流給幾隻貓兒順毛,聞言擡起頭,反應了一會兒,才搖頭:「我未見過!

  常歲甯也覺得不應當,他若每每給人寫信都要如此糾結不定,便不必做其它事了。

  他在并州定下引蛇出洞之策時,隻怕都未必有在這些信上耗費的時間來得久。

  此時,又聽阿點拿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小璟當然是因為喜歡你,才會一下給你寫這麼多信的!

  常歲甯手下點着信紙的動作微頓。

  若照阿點的道理來說,是「喜歡」她才會給她寫這麼多信,但寫了卻又廢掉,不想叫她看到,那麼便是因為……不想被她知曉他「喜歡」她了?

  還是說,是因為得知了她是李尚,才會這般逐字逐句斟酌,不知如何與她往來相處才好了?

  且須知「喜歡」也分許多種的,「喜歡」她這件事曆來很常見,就連她自己也怪喜歡自己的,但他是哪一種喜歡呢?

  常歲甯看信看得累了,此刻托腮思索起來。

  「知己摯友,可兩肋插刀」的喜歡?

  「同于沙場灑熱皿,彼此惺惺相惜」的喜歡?

  還是,「崔璟豎子,莫非想要亂我大志」的喜歡?

  她倒是敢在最後這一層多想一想的,但又覺不宜妄下定論,以免落得一個顯眼包的下場。

  人心難測,到底是哪個答桉,唯寫信之人最清楚,常歲甯不再執意琢磨,隻将那些信收回到箱子裡了事。

  「甯甯,我聽說崔大都督來信了?

  常歲安的聲音隔着竹簾在外間傳來。

  得了常歲甯的聲音回應,劍童适才推着常歲安走進來。

  「甯甯,崔大都督在信上都說什麼了?

  「……」常歲甯看了一眼那隻小箱子,隻覺若一一轉述,天黑前怕是說不完的。

  她便挑了那封正經而簡潔的來信内容與常歲安說了。

  「崔大都督百忙之中,竟然還記挂着我的傷勢……」常歲安頗為遺憾:「如今外面到處都在傳并州之事……我若當初也能跟着玄策軍一同啟程該多好。

  「阿兄若能将筋骨養好,往後機會自然多得是。

  常歲安:「我現如今正是将大夫的醫囑當作軍令來奉從呢!

  「不過甯甯……你身上穿的這是什麼?
」常歲安才顧上細瞧:「甲衣?

  常歲甯正要答他,忽聽得常刃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女郎,老康來了!

  常歲甯面色一正:「将人請進來。

  常刃口中的「老康」是常家的老兵之一,也是此次送錢糧去兵營的領頭之人。

  年近六十的老康腿腳仍很利索,快步走了進來抱拳行禮:「女郎,郎君!

  「康叔怎麼親自尋來了此處?
」常歲甯立時問:「可是阿爹那邊情況有異?

  她此前與老康他們約定,待他們見到常闊後,便傳信給她,但未見信,此時人卻來了,顯然是情況不對。

  「是。
」老康風塵仆仆的臉上神情緊繃着:「我等此行,未能見到大将軍。

  「未見到阿爹?
」常歲安忽地從四輪椅上站了起來:「阿爹怎麼了?

  「我等按照女郎吩咐,帶着戶部給的文書,将錢糧押送去了軍營,提出想見大将軍一面,但軍營裡的人卻以大将軍正在養傷,任何人不得攪擾為由,不允我等相見!

  他們試着與軍營中人商議交涉許久,但對方無論如何都不肯松口,最後甚至擺出了軍規來,道他們若再蠻

  纏,便以軍規論處。

  老康等人無意在此關頭起争端,唯有暫退一步,讓他們幫忙從中給常闊傳句話。

  對方很敷衍地應了,回頭是否會照辦尚是未知。
老康覺察出不對,遂留下人手守在附近繼續打探消息,而他快馬來了宣州将此事告明女郎。

  常歲甯皺眉:「那楚叔他們呢?
也未能見到?

  老常也是帶了一隊親兵的,以楚行為首近百人餘,總不能統統都在「養傷」吧?

  老康:「我等私下尋了一名相熟的校尉打聽過了,老楚他們奉軍令在泗州一帶應對徐氏叛軍,纏戰多日尚且未歸。

  「那此名校尉可知阿爹具體情況如何?

  她此前聽李錄說過,都梁山一戰,阿爹為救李逸突圍受了箭傷,但并不算嚴重,怎就到了連人都不能見的地步了?

  「此人道已有數日未見大将軍,隻知李逸令人守在大将軍帳外,聲稱不允任何人打攪大将軍養傷,每日隻有醫官和送飯的士兵進出。

  常歲甯的眉心越皺越緊:「李逸怕不是在借養傷之名軟禁阿爹……」

  而軟禁尚是最好的可能。

  「李逸為主帥,阿爹為副帥,他為何要這麼做!
」常歲安心中驚疑不定:「是意見不合,還是他記恨阿爹此前阻攔他回淮南王府之故?

  有些事常歲甯在來宣州的路上也同他說了一些。

  常歲甯未有再浪費時間往下猜,她起身便往外走,邊擡手将身上甲衣除去,拿在手中:「刃叔速令人準備馬匹和幹糧,待我與大長公主殿下辭行後,你們即刻随我動身前往壽州。

  壽州緊守淮水,正是讨逆大軍如今紮營之處。

  「甯甯……!
」常歲安連忙要跟過去。

  聽得常歲甯前來辭行,珠簾後,宣安大長公主手中的鹹梅子「啪嗒」一聲掉了下去。

  她的「樂不思蜀」計劃,這麼快就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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