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190好,我不吵,我不說話
等待甯振邦上車的空隙,甯呈森給徐暮川撥了個電話,停車坪那麼大,幾下不在視線,徐暮川的身影就有些找不着。
電話倒是接的很快,甯呈森讓他把車子開到口上,兩人換車,他開着徐暮雲的車子回酒店,徐暮川開賓利送甯振邦回家。
甯家現在一團亂,縱是甯振邦走自己的人生再如何遊刃有餘,也已經是個花甲之人,将近淩晨時分,甯呈森确實不放心讓他一個人走撄。
隻是,機場回甯家,少說也的一個半鐘,來來回回兩三個小時,說不定米初妍就已經醒來,而他希望,不管米初妍如何的狀态,醒來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都是他。
所以,隻能讓徐暮川幫忙走這一趟。
就如當初徐暮川拜托他,如今甯呈森自己有事求到徐暮川頭上,徐暮川也是如此親力親為,得到他的應聲,甯呈森挂了電話,側頭看坐上車的甯振邦:“暮川送你回去,車子讓他開回來給我。
”
甯振邦隻颔首,不作聲。
賓利前駛,甯呈森的眼眸微眯,夜晚的燈光有些刺目,布滿皿絲的眸底,有些生疼,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周鴻生,你肯定知道吧?
”
甯振邦瞥了瞥眸償。
“不用驚訝,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
”雙手搭着方向盤,甯呈森口音淺淡:“我姑姑呢?
他知不知道周鴻生這号人物?
”
“不知道,你姑姑專注學業,那時候多數在寄宿學校。
不過,周鴻生有來過倫敦找舒染,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周鴻生的。
”
“所以呢?
你嫌棄舒染了?
”甯呈森的話,不像質問,卻又含着愠怒的情緒。
“這麼多年了,查來查去有什麼意思!
”甯振邦倏然闆了臉。
于是,父子兩的談話,又一次終結。
恰好,徐暮川已在邊上等着,車身外,是他高大的身子,向着賓利停妥的位置過來。
甯呈森下了車,迎面過去,拍了拍徐暮川的肩臂:“辛苦了。
”
徐暮川笑:“得你一句辛苦真不容易,相處二十來年,第一次被你感激。
”
甯呈森在前頭,隻是擺了擺手,未應。
兩個人十來歲相識,隔着重樣的相遇,同被家中丢進貴族學校各種培訓,不是手足勝似手足,到現在兩人三十來歲,很多時候,情感的表達,根本用不着言語去溝通。
在夜深的高速公路來來回回好幾趟,車流一次比一次稀少,到最後,僅剩下他們一前一後的在奔走。
甯呈森從高速下來後,直接拐進雷頓酒店,片刻都不曾耽誤。
一路電梯上去,進了屋,室内安靜。
客廳的沙發上,茶幾上擺放着好幾張建築草圖,以及墨線筆,還未完全成形,但看得出來,是個家宅圖。
徐暮雲畫家宅圖,這不常見,大多時候,他接的活都是一些摩天大樓,并且,獨具地标性的大建築。
不過甯呈森也無心多看,四處沒有徐暮雲的影子,他直接就往米初妍休息的卧室過去。
門虛掩,未推開,徐暮雲先從裡面出來,看見甯呈森,微訝,卻也須臾:“那麼快?
她還在睡,剛給她沾了點水潤唇。
”
甯呈森點頭:“謝謝。
”
徐暮雲客氣:“不謝,正好,你回來我就可以專心做我事了。
”
掌心旋着門把,甯呈森側了頭:“那天你去甯家,我爺爺找你,是有什麼事?
”
“對甯老爺有過承諾,這事我要保密。
”徐暮雲回聲,與他相對:“不過你放心,對你來說,應該不算壞事,也應該跟你們家裡的恩怨不搭邊。
”
甯呈森沒再究竟,轉身,進了屋。
依舊那盞黃燈,依舊席地而坐,隻不過,床頭的位置,多了一杯溫開水,旁側有棉簽。
大約就是剛剛徐暮雲帶進來的,擡眼看米初妍,沾過水的唇瓣,依舊幹涸起皺。
過分利尿,沒有補充足夠的水源,身體缺水從而唇瓣幹涸,走的那會兒急,沒有交代徐暮雲,倒是沒想到,他竟然能自己想起。
換了根新的棉簽,端起那杯水,甯呈森接着給她潤唇。
仿佛就要這樣一直睡過去,任憑甯呈森在她身邊怎麼動,她都沒有知覺,薄薄的身闆,猶如紙片般的隐在絲被之下。
翌日,天氣大好,不過清晨,四處陽光鋪灑,即便隔着窗簾,依然擋不住陽光的滲透。
來到倫敦,甚少見到如此明媚的太陽。
風雨過後,總會有陽光,有了陽光,心情總會好,然而,此刻的米初妍,卻是萎靡的,杏眸空洞的看着那縷縷陽光,了無生氣。
如果不是那雙眼睜着,大概誰都覺不出來,此刻的她,還活着。
就連她自己,思緒尚在混沌中,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身子極累,下意識的想要翻動,然而,才稍有動作,伏在床沿的男人就擡起了首,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看到了他眼底刺目的紅。
“妍妍!
”
他的眼底是興奮,是激動,是心痛,是……
米初妍突然就想不起該用什麼樣的詞去形容此刻的他,那麼高大的男人,屈着身子坐在地上,握着她的手,想抱她,卻又不敢,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向來從容沉穩的大主任,于萬人講堂侃侃而談的大教授,如此窘迫到不知所措。
虛幻的光線中,米初妍的思緒飄飄蕩蕩,真真實實,甚為渙散,仿似回到前年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是這樣明媚的好天氣,白衫黑褲的他,背光,在萬人前向她走來,輕勾着他那性感的唇弧,跟她說:“我是醫生,你是醫學生,料不定哪一天,你就會落到我手裡。
”
因為他的這一舉動,因為他的這一句話,那個講座後,她成為了多少同學羨慕的對象。
當時的她是嗤之以鼻的,覺得此人太過狂妄,卻未想到,在他這句話的背後,父親早已安排了她的去向。
如今,她真的落進了他手,被他挖走了一顆心,卻為何,如此磨難?
他在喊她,明明就在眼前,卻好像是很遠的感覺,不再是沉磁性感的嗓音,一遍遍喊她名字的他,聲帶發啞,愈發讓她難辨,眼前的他,是不是隻是自己的幻覺。
腦中漸漸回攏的,是那個不堪的自己,不堪的畫面,那麼渴望他的給予……
直到,他單膝跪趴在床沿,雙手搖晃她的雙肩,聲音略高:“妍妍?
妍妍?
你說話!
不要吓我,你說話好嗎?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想說話你點個頭,動一下也好!
”
他焦急而又恐懼的眼神,騰架在滿是皿絲的眸底之上,讓她驚覺了什麼,想要答他,卻說不出話,也動不起來。
感覺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仿似躺在床上的隻是一具骨架,沒有肉體的支撐,她動不起來。
甯呈森吓慌了。
以他醫者的身份,預測過很多種她醒過來後的狀态,可能會是痛哭的,可能會是低泣的,可能會是憤怒的,可能會是抵觸的,也可能會是,依舊狂躁。
可是,怎麼都不該是這樣,不聲不響,一動不動,眼神空洞的如同靈魂在遊走飄蕩,簡言之,是有些傻了,啞了,沒知覺了。
“妍妍,求求你,說句話好嗎?
”甯呈森萎了身,将她整個抱在懷中,緊壓着,好像如此,才能感知她的心跳,她的溫度,他的心,才會踏實。
相擁相抱,她擱住他的肩,他擱在她頭頂的發旋,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男人的眼眶,全是猩紅,壓抑着滿腔的複雜情緒,他哽聲問:“你是不是恨我?
”
如此被抱的透不過氣,米初妍怎麼能夠不清醒。
恨?
不恨?
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想法,愛都不及,怎麼會去恨?
他在她的頭上絮絮叨叨,她扯了扯唇,嘶啞兩字:“别吵。
”
很低很細,淺若無聲的話,可是,甯呈森卻聽到了,聽的很清晰,大喜,松開她,對望:“好,我不吵,我不說話。
”
“我有事沒事,你察不出來?
你不是醫生嗎?
”米初妍得到了喘息的空間,啞聲埋怨,沒有擡眼看他,隻是順着他的松手,又蹭回了床。
“我傻。
”
是真的傻,見到她那副模樣,所有的醫學知識都忘穿底了,不曉得第一時間給她做檢查,不曉得捏她一把,測試她的神經反應。
“妍妍,你先别躺,喝點水,然後再吃點東西,好嗎?
”甯呈森柔哄,想去扳動她的身子,卻被她扭開:“不想吃,你先别吵我,讓我一個人安靜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