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劍閣。
螢梨下劍塔,欲往内院而去,沒想到卻正好遇到了劍閣之主,劍神張筱。
看到螢梨,張筱微微一笑,顯然心情極好,而螢梨也對張筱十分尊敬,回應般的一笑,然後微微欠身行禮。
“螢梨,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這麼巧,到省了我一番功夫了。
”
尋常時間,螢梨總會呆在劍塔的高閣上閱卷觀書,要想找她,必要爬上高高的劍閣,隻不過有資格登上如此高層的人,在劍閣之中也是少數。
“閣主,您找我有事情?
”
說起來,螢梨也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過張筱了,聽說他受陽帝指派,去了一趟西北,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回來的,就算呆在燕京城,張筱其實也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狀态,很少能享受清靜,因此見面的機會也不多。
即便如此,為了培養螢梨成為劍閣的繼承人,在早先幾年,張筱已經盡可能的留存時間來引導螢梨,而且有問必答,從不藏私,幾乎算是傾囊相授了。
螢梨進境如此之快,甚至能有今天這樣的修為,除了天賦絕佳之外,當然也離不開張筱的悉心教導,雖然連口頭上的師承都沒有,但在螢梨眼中,張筱幾乎算是自己大半個師傅了。
到了近些年,張筱漸漸不再給螢梨提供建議,而是讓她自己進行思考和選擇,然後偶爾會将自己的經驗和認知,與螢梨進行交流,借此來培養螢梨自身獨特的劍意,并且也取得了許多不一般的成就。
因此,當聽到張筱特地來找自己的時候,螢梨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沒想到張筱卻是笑着搖了搖頭。
“啊,也不算是什麼事情,就是閑餘下來,找你聊聊天,說說話,别無他意。
”
張筱說着,回頭看看四周,隻見閣内偶有弟子往來,便知此地并不是一處說話的地方。
“你随我來,咱們去叢雲閣說話。
”
螢梨點點頭,見張筱已經轉身走出,便緊走幾步,與對方一起并肩而行。
路上時不時遇到許多劍閣弟子,看到兩人,皆停下來行禮,張筱和螢梨也以微笑回應。
張筱是劍閣之中,理應有此禮遇,而螢梨卻在閣主沒有任何職務,卻依舊受此禮遇,除了丫頭的确招惹喜愛之外,便更是因為她獨特的身份了。
雖然從未明言,但螢梨是被張筱作為下任閣主所培養的事情,在整個劍閣之主,根本都不算事秘密了,甚至許多劍閣之外的人,也大抵知曉此事,因此受人禮遇,也算是順理成章,隻不過這件事要成,卻仍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
雖說劍閣之中,身為閣主的張筱完全可以獨斷專行,但自從有了長老院之後,便是連閣主的許多言行也受到了諸多限制。
長老院打着一切都是劍閣未來的旗号,大肆拉攏閣中精英子弟,建立自己的勢力,營造一種劍閣中隻有長老院才能有話語權的特殊氛圍,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其實是在某人默許之下的分權行為罷了。
張筱行事簡單直接,為人灑脫,不喜紛争,隻要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在他看來,真正倒向長老院的弟子,大部分都是些郁郁不得志邊緣角色,或者沒什麼頭腦的蠢材,或是沒什麼經驗的新晉弟子,其實更多的聰明人,都理智的選擇了中立,而真正的精英弟子,這其實都還站在張筱這邊。
畢竟隻要張筱不倒,劍閣就絕對不會出現第二個話語人,劍閣之主,自劍閣成立之時,便就是這樣的存在,與其說劍閣是大華的劍閣,倒不如說是劍閣之主一人的劍閣,而現在自然就是張筱的劍閣!
長老院雖然分權,但也不是一幫傻子,他們清楚張筱的底線,因此行事也懂得分寸,對于繼承人這件事情,就隻會旁敲側擊,另辟蹊徑,但從來都沒有明說過,而真正的當事人螢梨,其實對繼承劍閣一事,根本就不感興趣,更多的不過隻是聽從張筱的安排而已。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踏入叢雲閣之後。
走近叢雲閣,便看到眼前擺着一張方桌。
方桌兩端,各有一隻精巧的茶杯,而方桌後端坐一人,手托茶壺,剛剛給杯中沏好茶水。
“閣主,螢梨,你們來的正好,這壺茶水剛剛好。
”
說話的人,正是劍閣弟子賀明渡。
想當初在風城之時,賀明渡與秦飛翎一樣,都是被叛出劍閣的劉繼宗打成了重傷,兩人都險些因此而丢掉性命,不過最終因為曲亦彤的出現,才最終活了下來。
不過,兩人傷勢太重,即便撿回一條性命,卻已經留下了難以消除的問題,現如今,秦飛翎仍然都沒有醒來,完全就是一副活死人的模樣,而賀明渡都是被一劍破去了境界,從此修為大減,現如今都無法恢複。
不過,現如今賀明渡與看開了,自從身體好了以來,他便專注于處理閣主事物,希望可以為張筱為劍閣再出一份力氣,因為沉穩低調的個性,這些工作也越做越好,很快就成了張筱身邊不可多得的助力,就跟當年陳子铮在世一樣。
如今,賀明渡和齊軒晖兩人,已經成為了張筱身邊的左右手,一個主内,一個主外,不但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讓張筱省去諸多離去,也幫助劍閣可以有條不紊的發展壯大,不至于讓長老院那幫人搞的烏煙瘴氣。
三人都是熟識,更不用客套了,于是兩人便在桌前坐下。
桌上茶水正熱,味道清香宜人,卻不知用的是什麼茶業。
張筱端起,輕抿一口,當即點了點頭。
“聽說,你跟邵煜起了沖突,還失手打傷了他?
”
說起這件事來,張筱滿臉笑意,就像是在說什麼街邊的趣聞似的。
聽到他的話,賀明渡也笑了起來。
“閣主都傳開了,想必閣主也是這樣聽來的吧,要我說肯定是邵煜他逞強了,怕是也怪不得螢梨。
”
賀明渡像是給螢梨開脫,隻不過後者卻根本不打算掩飾。
“我不是失手的……”
螢梨放下手中茶水,神情依舊淡然,似乎并不在意,但賀明渡聽了,卻反而一愣。
張筱淡淡笑着,臉上完全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卻是讓賀明渡又是一愣。
“這樣的話,反而是把他徹底推倒長老院去了,這樣的後果,你想過嗎,要知道他可是衆多弟子中,除你之外的唯一一個宗師了。
”
洪邵煜成為宗師,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以他的性格,沒有搞到天下皆知已是收斂過來,賀明渡也早有耳聞,隻不過想起自己,卻還是有些失落,要知道當年之時,他們都算是閣主最精英的弟子了,如今洪邵煜已然成為了宗師,而自己卻連四方境都隻是奢望。
聽了張筱的話,螢梨的反應依舊平淡。
“那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明白宗師的真谛,即便僥幸踏入聖品,此生也隻能止步于此罷了,若是倒向長老院,怕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
張筱認同螢梨的回答,但此時卻對對方的态度有了些驚奇。
“螢梨丫頭,你今天的心情不錯嘛,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
聽到張筱突然問道這個,螢梨也微微一愣,略作思索,她還是決定說出來。
“他就要來接我了,正一如當年的約定一樣。
”
賀明渡一愣,不知螢梨說的是誰,但張筱卻完全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
“看來你早就知道了啊,我還以為自己帶回來的消息,能讓你高興高興呢?
”
見螢梨和賀明渡似乎都是一副不解其意的表情,張筱不僅哈哈一笑。
“林柒,不但回來了,還在南方做了一件大事!
”
“林柒!
?
”
聽到這個仿佛塵封已久的名字,賀明渡滿臉震驚,一愣間,又回頭看向螢梨。
“什麼事情?
”
螢梨更關心的是林柒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張筱微微一笑,接着便把林柒在徐州之地,帶領兩千大華将士擊敗怪物,大破叛軍的傳聞,一并說與兩人聽了。
聽完之後,兩人都沉默下來,但是此時的心情卻大大的不同。
“雖然聽上去十分傳奇,而且振奮人心,但若是讓某些人聽到了,怕是會變得睡不好覺了。
”
張筱意有所指,面前無論是螢梨還是賀明渡,自然都聽得明白。
螢梨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好久才擡起頭來,眼神中竟然閃現精光。
“閣主,我應該怎麼做?
”
“這件事情,你要是問我,我卻根本沒辦法回答你,想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若果這件事情發展到需要我出面的話,怕并不是什麼好結果。
”
螢梨點點頭,自然明白張筱的意思,但她的神情反而卻變得更加堅定。
“閣主,他是一定會回來接我的,因為他從來都沒有食言過,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我原本隻希望靜靜等候這一天的來臨,但看來似乎事情并不會如此輕松了。
”
“那你要怎麼辦?
”
“我要替他掃清障礙,正如我一開始希望的那樣!
”
聞聽此言,張筱縱聲大笑,似乎十分開心,但身邊賀明渡卻不知道兩人究竟打的什麼機鋒,一時間更是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看來,你終于打算繼承閣主之位了?
隻不過現在的你,想要取而代之,怕是還不到火候啊!
”
張筱說完,身上氣勢陡然升起,雖不強烈,但依舊顯現無上神威,叫人不敢輕視。
賀明渡聽了他的話,更是駭然變色,再回頭看向螢梨,發現後者神态如此,既沒有認同也沒有反駁,卻是不知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但是不着急,因為時機還不成熟。
”說完,螢梨把杯中茶水一言而盡,這時候站起身來,“在這之前,我還要許多事情要去準備,更不會急于一時的。
”
張筱點點頭,很欣賞螢梨能有這樣的決意。
“你打算怎麼做?
”
“還沒有想好,不過,倒是可以先從長老院下手!
”
說完這句話,螢梨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天真可愛,超脫凡塵,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心無旁骛的天真少女。
但是螢梨的話,卻叫賀明渡大吃一驚。
螢梨起身站起,轉身向門外走去,都到門口的時候,這時候又停了下來。
“閣主,我怎麼做,并不隻是為了我自己,當然也是為了閣主你。
”
“為了我?
”
張筱輕輕一笑,似乎并沒有當回事。
“對,為了你,或者說為了我的姨娘,其實都一樣的!
”
說完,螢梨不理變了顔色的張筱,便徑直出了叢雲閣大門,而看到螢梨身影消失,張筱寂寥稍許,最終搖了搖頭,還是苦笑一聲。
這時候,賀明渡似乎仍對螢梨的話有些介懷。
“閣主,長老院那邊……要知道,沒有那位的默許,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長老院的。
”
具體是誰,賀明渡随沒有名言,但兩人各自也是心知肚明。
“沒關系,就放心讓螢梨去做便是,現在的她,已經知分寸懂進退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說起來,這長老院,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不是嗎?
”
話雖如此,但事情卻需要謹慎對待。
“放心吧,明渡,螢梨能有現在的擔當,已經讓我十分滿意了,剩下的事情,就讓我這個閣主,來為他掃清障礙吧。
”
言罷,張筱也把茶水飲盡,賀明渡無奈,也隻能替他蓄滿茶水而已。
……
此時的林柒,并不清楚螢梨這邊發生了什麼,他與元寶分别之後,帶着顔聰重新上路。
原本元寶也想将顔聰帶回千禅寺收為弟子的,隻可惜這小子打死都不願做和尚,反而死纏爛打,就是賴上了林柒,元寶無奈,隻能感歎緣分未到,便又将這小子還給了林柒。
林柒也很無奈,卻又不能将他丢下,于是隻能把他帶在身邊。
本打算直接回靈雀山去,沒想到還沒走出多遠,就遇到了新的問題。
看到眼前本應該去往燕京,卻是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女孩,林柒也不禁頭大如鬥,無奈苦笑。
“晴旸,你在這裡幹什麼?
”
“當然是跟在老師身邊,好好服侍您來人家呀!
”
看着這丫頭嬉皮笑臉的模樣,林柒也不好訓斥她。
“怎麼,我很老了嗎?
”
“哪有,這是修辭!
修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