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之西,人煙稀少,有一群山隐于白雲之下,奇峰嶙峋,百峰會聚,号靈雀山。
靈雀山上有一白雀峰,山峰上下種滿大小青衫白衫,綠意盎然。
衫林之外,有一排木屋,莊重而靜谧。
木屋之後,還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房頂立着煙囪,炊煙袅袅。
“出去出去,别在這裡礙手礙腳!
”
小屋子裡,突然傳出一個女子惱怒的聲音,緊接着,一個中年道士就被人從屋裡趕了出來,看他青衣道袍,腰上還系着一個圍裙,倒有些不倫不類。
隻見他一臉苦笑,小小翼翼的向屋子裡的人說道:“夫人,還是我來吧,你玉手細嫩,不适合做這些粗活啊。
”
“你說你一個宗門的掌教,沒事幹了,不知道去管一管門中的事物,在這裡替我操心這些老娘們做的事情,不害臊嗎?
”屋子女子潑辣異常,嗓門之大,隻怕這半山都能聽到。
“咱們禦天宗本來就人丁稀少,兩個小家夥也下山去了,哪有什麼事情,所以這些粗活,還是我來吧。
”中年道人一臉堆笑,試探着屋裡女子的反應,卻不敢踏入廚房半步。
“那你去練功啊,去參道啊,别來打擾老娘做飯!
”
“可是……你做的東西都吓跑了好幾個師兄了!
”中年道人一臉辛酸,想起自己夫人做的飯菜,至今還心有餘悸,自己三個師兄,吃了夫人做的飯之後,至今不見人影,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打算回山上了。
“滾!
”
一個大炒勺哐當一聲摔在地上,中年道人落荒而逃。
從廚房過來,中年道人走在杉林之前,心情依然不錯,兩人算是曆盡艱辛,最後才修成正果,偶爾這樣的小事情,到有助于促進夫妻之間的感情。
中年道人正暗自出神,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尖利的鳥鳴,打斷了他的思索。
擡頭一看,一道青色閃電直直飛來,道人擡手,隻見一隻青色的鸾隼落在他的指端,頸間白毛處,挂着一隻小竹筒。
中年道人取下竹筒,青隼振翅而起,轉眼就竄入杉林,不見了蹤影。
打開竹筒,裡面有一紙信箋,青衣道人展開一看,見這堅毅小楷,頗有些筆力,就知道是自己那出色的徒兒寫的。
正在這時,木屋中又走出兩人,均是一身青色道袍,一人與中年道人年紀相仿,方正大臉,很有氣度,另一人年歲稍長,胡子已然白了,劍眉倒豎,不怒自威。
“掌教師弟,我方才聽見小白的叫聲,是小七和螢梨丫頭寫信回來了麼?
”
中年道人點了點頭,信已經看完了,于是遞給年長的道士。
道人接了去,和一旁方臉道士一起看過,漸漸皺起了眉頭。
“病了?
”
兩人對視一眼,又仿佛不确認般的回頭看看中年道人,中年道人笑笑,看着天邊的雲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七天賦過人,筋骨奇佳,從小就沒有生過病,怎麼下山才短短時間,身子骨就變得這麼弱了,不行,我這就回去寫個方子,讓他好好補一下!
”說着,年長道人一臉擔憂,轉身就要往屋中走去,卻被中年道人拉住了。
“吃得五谷雜糧,生老病死便是尋常,生病而已,不過小事一件,說明這小子真的入世了,況且以我看來,不是他身子骨的問題。
”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雖然二人年紀稍長,但論起修為和見識,還是自己這掌教師弟更勝一籌。
“兩位師兄,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見二人一身整齊,顯然是要出門的打算,于是開口問道,把信中的事情輕輕撇過。
“不瞞你說,”方臉道人靠過來,一臉為難的小聲說道,“自此你媳婦掌了廚,這飯就沒法吃了,怕是我們還沒參破天道,就要羽化登仙,所以我們倆打算追随大師兄的腳步,下山暫住一段時間。
”
“開飯了!
師兄們,開飯了!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女聲突然傳來,幾人瞬間變了臉色。
方臉道人拉起自家師兄就走。
“掌教師弟,我們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要是真的受不了了,就到山下小酒村找我們吧!
”
看着兩個師兄一溜煙跑得沒影了,中年道人無奈笑笑,回身看到自家媳婦開門出來,一副氣沖沖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知曉不仗義的師兄們出走的事情,于是咬咬牙,轉身向木屋走去,大有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
林柒幾人回到了白江城,自然得到了白江城太守白袁舟的盛情款待,賓主盡歡。
唯一遺憾的是,自從那日林柒淋了雨,回來之後,就病倒了。
為此,白袁舟特别安排了一處靜谧的院子,供林柒修養。
林柒躺在床上,渾身酸乏無力,腹中一會兒熱的像火爐一樣,一會兒又冷的像個冰窖,林柒這是第一次生病,吃了幾副藥,仍不見好,除了難受之外,到還有些新奇。
這時候,屋外突然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林柒轉頭看去,隻見程洗年和元寶二人走進屋裡,于是趕緊坐起身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程洗年已經恢複如初,氣色如常,如今孫不留已死,天妖門惡徒已除,也算了了他一塊心病,曆經大劫,想來武道心境也有一番感悟。
小姑娘螢梨不在,不知道跑到哪裡玩去了,兩人分别在床前坐下,問候了一聲,然後道明來意,原來二人來白江城日久,已經決定離去,今天特地來跟林柒道别。
“孫不留已除,白江城之禍已解,當年那些死去的百姓,也可以安息了,我也就沒有必要再呆在這裡了,天妖門門徒衆多,我打算繼續遊曆下去,與天妖門鬥争到底,也為天下安定,盡自己一分微薄之力。
”
“我也正有此意,我下山曆練,就是為了修行,如今林小弟都超越我了,我在這麼偷懶下去,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
“哪裡,元寶師傅的神通才讓人佩服哩,我還差得遠呢。
”林柒說的是真心話,倒是讓元寶有些無語。
“林道友,你年紀輕輕,武道已臻至上品,前途不可限量啊,你這麼謙虛,實在是讓我等汗顔啊。
”程洗年哈哈一笑,想自己已經年過半百,如果沒有機緣的話,這一生隻怕也到不了更高的層次了。
見二人對自己稱頌不已,林柒倒是有些糊塗,開口問道:“你們說的上品,究竟是什麼啊?
”
見林柒一臉懵懂,不似作僞,二人倒是一下子有些發愣,這個小家夥境界神通俱佳,怎麼在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地方反而摸不着頭腦呢?
“天下武道久遠,門派林立,高手遍地,武道神通也是層出不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人就根據時下的形勢,定下了一套區分天下高手的方法,按品階劃分。
”程洗年自己思索一番,開始給林柒科普,“天下武道,從一至九,劃分為九個品階,初為一,極為九,一至三品為下品明道境,三至六品為中品通幽境,七至九品為上品四方境,而入上品之人,更是百中無一,常言道,七品以上稱高手,九品之外皆宗師!
所以林道友你跨入上品,絕對是值得稱道的事情,你如此年輕,将來一腳踏破凡品,超凡入聖,進入宗師之境也說不定呢!
”
“凡品,宗師?
”雖然有些模糊,但林柒還是有了些概念。
元寶點點頭,接着老道士的話說道:“無論是上品還是下品,都是凡品,而超過凡品,跨過九品之外的境界,為聖品,武道衆人都稱之為超凡入聖,入聖之後,就進入了宗師之境,這些人,皆可獨步一方,受萬人敬仰!
”
“那宗師之上呢?
”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笑了起來。
“你知道能成為宗師有多麼難嗎?
”見林柒搖頭,雲寶又接着說道:“天下宗師,一雙手都能數的過來,可謂萬中無一!
所以宗師之上,就不在我們考慮的範疇了。
”
林柒聽完,若有所思,隻是渾身上下難受不已,腦子裡也是一團漿糊,有些東西一閃而過,卻怎麼也摸不着。
見林柒臉色有些差,人也沒什麼精神,二人站起身來,朝林柒行禮。
“林道友,你且休息吧,我們自去,山水有相逢,咱們後會有期!
”
“後會有期!
”
二人執意不讓林柒相送,林柒也隻好躺回床上,剛剛結實的朋友,這麼短時間就要離别,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林柒頓時覺得有些傷感,這時候,螢梨突然沖進來,歡快的像一隻蝴蝶,手中拿着一隻竹筒,跑到林柒床前遞了過來。
“是爹娘的信,小白送回來的。
”
林柒點點頭,接過竹筒問道:“你看過了麼?
”
“看過了,娘寫的,都是啰嗦,上面還有爹爹寫給小七的,我看不懂。
”
林柒詫異間,打開竹筒,倒出信箋打開,前面啰哩啰嗦一大通,果然像師娘的脾性,最後面還有寥寥數言,是師傅的字迹。
“不識大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當中!
”
呃……啥意思?
白雀峰斷崖前,中年道人負手而立,眺望遠方。
身旁站着一個美**人,臉上似有怨氣。
“當家的,你給小七寫的什麼,我怎麼看不懂?
”
中年道人隻是笑,并不說話,惹得夫人臉上的怨氣更深了幾分。
“笑什麼笑,沒事幹還不快去刷碗!
”
“唉?
我好歹也是一屆宗門掌教,怎麼能幹這種婦人才做的事情……”中年道人正要分辯,卻突然看到自己夫人手中握着的大炒勺,聲音頓時嘎然而止。
“去不去?
”
“洗碗嘛,當然去,這也是一種修行啊!
”中年道人打個哈哈,轉身就走。
徒兒啊,你快點兒回來吧,為師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