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宗導師餘進掌管巨象山新入門弟子修道已經二十餘年,也可謂是閱人無數,可這次攤上石退這種憊人,也确實叫開了眼界。
說他傻,偏偏“比器”大會林宗主親定他為第一名;說他笨,巨象山跨兩級選宗的考試他也能輕松過關;甚至你說他不聽教誨,也不是,安排啥都照做,可就是做不好。
現在入門一年多了,連基本的修行禮儀都不懂,見到導師、尊者甚至宗主,都大大咧咧的唱個喏,該交的功課更是能拖就拖,能躲就躲,下面督導功課的弟子們幾乎天天跑導師這來告狀訴苦。
這不,今天又來了,督導弟子見新人中唯有石退沒有交納月供的寶石,便親自前往他居住的茅屋催收,正碰見他和一隻大獒在麥地裡滾作一團、互相打鬧。
問上幾句,石退依舊嬉皮笑臉,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再緩緩,再緩緩!
”
督導弟子急了,大聲道:“我都來幾次了,再不交,我隻有如實上報導師了!
”
旁邊的大獒倒是先不耐煩了,啊嗚一聲就撲了上來。
督導弟子躲閃不及,衣衫下擺“刺啦”就被扯成兩半,吓得掩面急逃,而石退則毫不理會,再一旁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孰不可忍了!
餘進聽得弟子的哭訴,拍案而起,決意要為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愛徒出這口氣。
俗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家如果都如此這般胡鬧,簡直無法繼續修行了。
好歹自己也是巨象山十二尊者之一,收拾這貨,綽綽有餘。
他大喝道:“不管了,哪怕這次林宗主再怎麼護着他,我也要重重處罰,簡直目無尊長、毫無規矩!
徒兒,跟我來!
~“
督導弟子感激涕零,當先領路,二人怒氣沖沖的便向石退的茅屋奔去。
行至麥地,遠遠望見有兩人面對面站在茅屋旁,正說着什麼。
一位須發皓白、慈眉善目,将手放在對方肩上,絮絮不止;而另一位,滿臉不樂意,正把頭搖晃得如撥浪鼓一般。
仔細觀瞧,前者竟然是器宗宗主林谷軒,而後者正是石退那貨,看情形是林宗主正安排石退做什麼事情,而此子拒不接受。
林谷軒說得情急處,未免指手畫腳,吹胡子瞪眼。
終于石退歪嘴撇臉,像是被誰借了谷子卻還了糠,勉強點了點頭,像是應承了。
林谷軒居然大喜過望,沖着石退居然躬身行了一禮,而那貨撓撓頭,倒顯得卻之不恭。
二人談妥,一回首林谷軒瞥見不遠處還直挺挺的站着兩人,直眉愣眼、張口結舌,老臉一沉:“餘進,你沒在大廳坐授功課,跑這來做什麼?
“
餘尊者一激靈,連忙上前行禮:“遠遠看見宗主,特地過來請個安。
“
林谷軒不耐煩的擺擺手:“罷了,弄這些煩文缛禮不如好好的傳道授業,去吧!
“
餘進退後三步,道:“是。
”轉身便走,剛才的一腔怒火早就被澆得透涼。
林谷軒想了想,又道:“餘進,石退幫我去做一件事,這段時間他的功課就免了吧,反正他也晉升行者行列了,有些規矩就不必遵守了,要知道規矩就是讓有能力的人來打破的。
”
餘進苦着臉答道:“是!
”
“汪!
”旁邊趴着的海藍獸也猛的叫了一聲!
原來林谷軒有一舊交,嚴格說是其師弟,名為風月河,他們一齊拜黃山為師,學習技藝,十多年後,林谷軒這位師弟因為天資聰穎,特别的在鑄器這一方面,幾乎能趕及黃山了。
後來辭别山門,回歸故裡,接手祖業,飲譽乾土,當時有“南山北河”一說,就是說的黃山和風月河。
可後來,神魔大戰,天下飄蕩,黃山以身殉劍,而風月河也不知所蹤。
不料幾天前,有人托信給林谷軒,正是沉寂多年的師弟,自稱病入膏肓、時日不多,唯有一遺願未了,這輩子都與礦石打交道,制器無數,可還總未真正目睹過一件真正的魂器,懇求師哥念在往日情分、同門之誼,攜“巨缺”劍一觀,了其夙願、死而無憾。
林谷軒左右為難,因為“巨缺”劍乃巨象山鎮山之寶,門主黃石将其托管與他時,特别囑咐此劍不得離山一步,并為此立下重誓;而風月河乃少年同窗、寝食一體,親如兄弟一般,如今臨終遺願,怎忍心拂之。
忽然靈機一動,巨象山現有的魂器不止“巨缺”,石退那把黑錘子也正是一件啊,叫石退帶他那把錘子魂器給師弟一觀,既了了他的夙願,又不違背師命,豈不是兩全其美?
于是親自上門造訪,幾經勸說,石退總算是應承走這麼一趟了。
林谷軒喜上眉梢:“好,好,好!
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來!
”
石退扁扁嘴:“我的功課、該打磨上交的寶石、器具?”
林谷軒昂首大聲宣布:“全免!
”
“我要帶幾個人随從......”
“你定!
”
“那一路産生的開銷費用?
”
“我給!
”
......幾經讨價還價,石退終于展顔,問道:“行,那位風月河老前輩究竟身在何處?
”
林谷軒眼望遠方,道:“暗黑之域,小寒山,寒鋒堡!
”
石退一驚,雙眉揚起:“什麼?
暗黑之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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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象山其實隻是巨象山脈的西麓一段,而整個山脈連綿幾千裡,幾乎橫亘整個乾土大陸,西起巨象山,連接無月森林,毗鄰暢風谷,中段起勢漸高,成萬年冰封的雪山,人獸絕迹、飛鳥不過,這片雪山延綿過浩瀚的赫侖草原邊陲,然後又往下回落,成各種山刀鋒戟,有千絕鋒、大寒山、小寒山、象尾山等大小山峰數十座,最巍峨雄壯的部分,被鑄造成“白城”,最後山脈潛行入海,斷絕在什那海東岸。
“白城”是人王的居所,以前可不叫這個名字。
以前乾土有四大王朝,為“風”國、“水”國、“山“國、”“林”國,但據說一場比人的記憶還久遠的遠古大戰,就僅剩下了“白城”,也就是以前的山國後裔。
而且現在的“白城”也縮小了足足4分之三的範圍,僅僅是指的幾十年前盤山而踞的内城,而以前白城的外城,眺望什那海的各個港口、連接赫侖草原的大小城鎮,那些曾經的繁華喧嚣已經被淹沒在寂靜和腐朽之中,則有了另外一個名字“暗黑之域”。
五十年前,九幽侯的魔軍橫掃整個大陸,所向披靡。
人王格雷泰的軍隊連連潰敗。
但退到白城,身後便是一望無涯的大海,已經退無可退。
背水之戰,勇氣倍增,四方彙集的殘兵敗将居然苦守住了白城長達三年之久,魔軍無法再前進一步。
于是,九幽侯停止了攻擊,幾個月一直城牆外毫無動靜。
白城的守軍們雖未放松警惕,但繃緊的神經總算得到了适當的緩和。
可就在那一晚,滔天的洪水如噩夢般席卷而來。
原來,魔軍這幾個月在巨象山脈中段,築堤攔壩,截斷沉龍江的水源,另派出軍隊,爬上雪山,燒山融雪。
是夜,炸開堤壩,居高臨下,水淹白城外城。
數幾十萬的軍民哭爹喊娘、慌不擇路,運氣好的貴族、将軍得以搶進高山上的内城,可随着人滿為患,人王下令關閉内城城門。
那一刻起,生路便向未進城的軍民斷絕,濁浪滾滾、屍骸成河,最後全部沖積到靠近海港的低窪地裡,屍臭熏天,至今不散,一片海浪過去,就會卷出地下埋葬多年的層層白骨,或人或獸、或大或小。
“後來呢?
”靈靈問道。
“後來?
後來我們勇敢骁勇的黃石宗主仗劍出山,大破魔軍,人類總算開始反擊,最後總算鎮壓了九幽侯。
”蘇仰山接道,這确實是人盡皆知的傳奇,巨象山門開山立派的故事早就脍炙人口了。
石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隻說:“後來,以前的白城的外城慢慢的就成為了暗黑之域,一個不講規則、不講道德,幽魂遊蕩、白骨累累的地方。
”
“不講道德,講什麼呢?
”譚燕兒憨憨的問。
“講拳頭硬不硬呗.”葉浩大聲的回答,還舉起自己的拳頭。
“比拳頭硬不硬,還比心狠不狠。
”石退淡淡道。
早兩年前,蘇仰山、葉浩、譚燕兒、羅靈靈就号稱巨象山的“锵锵四人組”,可自從石退來後,這四人組每次出去都多了這麼一人。
現在人數更有增長的趨勢,多了譚果兒和黛麗絲。
這次去暗黑之域,除了譚果兒重傷未愈,還不能下山,這幾個年輕人悉數跟着石退出了山門。
本來石退想選兩三個修為深厚尊者陪同去暗黑之域,可當羅靈靈等幾個年輕人聽聞此事,軟磨硬泡、好說歹勸,非要一路前往。
執拗不過,石退也隻能答應了。
不過暗黑之域比不得其他地方,巨象山的金字招牌也不見得好使,去之前,石退與大家約法三章:“一,不準主動生事;二,不得擅管閑事;三,不能招搖惹事。
”
“别的地方,碰上麻煩就隻是麻煩而已,而在暗黑之域,是要死人的!
”石退補充道。
一行六人石退、羅靈靈、葉浩、蘇仰山、譚燕兒、黛麗絲,目的地,暗黑之域,小寒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