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秀見宮輕雲蓦的停下,剛要開口,擡頭看到了李慕禅。
“湛然……”她輕呼,轉頭看一眼宮輕雲,暗道難怪。
宮輕雲精緻瓜子臉緊繃,明眸炯炯,凝視李慕禅。
李慕禅腳下不停,僧袍飄飄,經過她身前時,合什一禮,微笑點頭,如一陣輕風從她身邊掠過,飄然而去,轉眼消失在柳林深處。
宮輕雲雙目緊随,他到身前時,檀口張了張,來不及說話,李慕禅已經飄然而去。
她表情與身體一下凝住了,一動不動,化為一尊雕像。
半晌過後,她姿勢仍不變,一陣風吹來,白衣飄動。
“師姐……”方秀秀輕喚,小心翼翼。
這片刻功夫,師姐臉色蒼白,下唇皿痕宛然,目光空洞,已是神魂離體了。
“師姐……?
”方秀秀再次輕喚,生怕驚着她。
“嗯,走吧。
”宮輕雲身子一顫,邁開了步伐,聲音澀,迥異平常聲音。
她腳步越來越快,到了後來,宛如一道白箭,方秀秀追不上。
她一邊拼命追趕,一邊暗诽李慕禅,這個湛然,又惹師姐生氣,回頭要好好罵一罵他!
不過,這七院之中,能惹師姐生氣的,也隻有這湛然了!
她拼命追,卻眼睜睜看着宮輕雲越來越遠,終于消失不見,她無奈歎氣,師姐武功七院第一,可不是吹的!
她施展輕功,趕回瑤光院,推門進宮輕雲屋,宮輕雲正坐在軒案前呆。
她進去時,宮輕雲坐着一動不動,出神盯着窗外橫斜的梅枝。
“師姐,不要緊吧?
”秀秀盯着她,小心翼翼的問。
宮輕雲擺擺手:“秀秀,我沒事兒,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
秀秀張了張嘴,想勸勸她,卻不知說什麼好,想了半晌,最終歎了口氣,點點頭:“好吧……”
她慢慢退出屋子,又從窗戶看一眼宮輕雲,搖搖頭,離開了。
師姐這般異常,傻子也能看出,她對湛然動情了。
說起來,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
師姐心高氣傲,目無餘子,七院中能打得過師姐的,唯有湛然而已,況且,湛然又曾舍身救她,師姐動情,并不奇怪。
但湛然是個和尚啊,看他的樣子,好像對師姐不太在意,這可麻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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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忽然停步,慢慢轉身,柳林深深,已經不見宮輕雲婀娜身影,他長歎一口氣。
他不傻,自是感覺出,宮輕雲對自己生了情愫,任其展,必将情根深種,成為戀人。
宮輕雲容貌精緻,楚楚動人,氣質清冷脫俗,但心地善良,外冷内熱,但凡男人,很難抵擋,他也喜歡。
可自己是出家人,不能還俗,不能娶妻,一旦有了感情糾葛,徒惹痛苦罷了,會給她帶來不幸,與其如此,索性慧劍斬情絲,在情根不深之際,直接斷絕。
感情這東西,最是麻煩,他實在不想沾。
他伫立良久,又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繼續往前。
穿過柳林,西邊第一間院子就是天玑院,四個天樞院大,朱漆大門,兩座石獅雄壯氣派,兩個青年站在石獅旁,氣宇軒昂。
光看氣派,天樞院比天玑院差得遠。
見李慕禅飄然靠近,一個長臉青年怔了怔,仔細看兩眼,忙抱拳道:“可是湛然師兄?
”
他如今變了模樣,闆寸頭,面如冠玉,雖不夠英俊,卻也不俗。
李慕禅合什微笑:“趙師弟,常師弟,李健可在貴院?
”
他過目不忘,在小比上看過這青年一次,直接記住其姓名,名叫趙尚仁,武功頗是不俗。
另一圓臉青年,名叫常志明,武功也不差。
“李健?
有!
”趙尚仁忙點頭。
“煩勞趙師弟喚一聲。
”李慕禅微笑道。
“湛然師兄稍等,我馬上找他!
”趙尚仁忙道,轉身跑了進去。
常志明笑眯眯的,上前兩步,抱拳笑道:“湛然師兄,你可是稀客!
進去坐坐吧!
”
李慕禅微笑搖頭:“就不進去打擾了,我見一見李健就成。
”
“李師弟與師兄你……?
”常志明笑問。
李慕禅微笑道:“從小長大的朋友,親如兄弟,我這一陣子閉關,剛知道他也進府了。
”
“原來如此!
”常志明恍然,笑道:“李師弟資質極好的,人緣也好!
”
李慕禅笑道:“日後有勞關照了。
”
常志明忙笑道:“有湛然師兄在,誰敢欺負李師弟!
”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說話,李健跟趙尚仁出來,神情迷惘,一出門看到李慕禅,頓時大喜過望:“慕禅!
”
李慕禅擺擺手,呵呵笑道:“李健!
”
待李健到了跟前,他打量一眼,笑道:“神光内蘊,雙眼有神,看來内力已經入門了!
”
李健得意笑道:“還成吧,……你終于舍得出關了啦,大娘可想壞你了,天天找我打聽!
……你這皮膚,比女的還好,天天不曬太陽罷!
”
“我娘他們還好吧?
”李慕禅笑問。
兩人就在這門口聊起來,周圍不時有人經過,詫異望來。
李健點頭:“身子骨不錯,就是想你,……我娘一個勁叫苦,說大娘一天到晚隻念叨你,不說旁的話,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
“唉……”李慕禅搖搖頭,心頭一酸,恨不得一下飛回家。
“對了,我已經做爹啦!
”李健眉飛色舞。
李慕禅挑一下眉毛,笑着搗他一拳:“好小子,真能耐!
”
“嘿嘿,一般一般。
”李健嘴裡謙虛,神情掩不住的得意。
李慕禅搖頭苦笑:“唉……,你倒高興,我可要受苦!
……回家後,爹又要念叨了!
”
李健看了一眼周圍,低聲道:“慕禅,我聽到一個傳聞,不知是真是假。
”
“什麼傳聞?
”李慕禅笑問。
李健直勾勾看着他:“有人說,你是被罰了面壁,因為你把開陽院座方少華殺了!
……是不是真的?
”
“嗯,不假。
”李慕禅點頭。
李健忙問:“是不是因為我?
”
李慕禅笑了起來,點點頭:“是啊,我想給你出口惡氣,結果惹來他偷襲,就殺了他,……這件事你知道就成,别說出去!
”
“你這是何苦?
”李健苦笑。
李慕禅笑道:“欺負你就是欺負我,這仇豈能不報?
”
他若受欺負,可能難,也可能一笑而過,懶得理會,但親朋好友受欺負,一定不會客氣。
“唉……”李健一個勁兒搖頭,道:“你是出家人,應該心平氣和的,脾氣這麼暴哪成!
”
“行啦,少廢話!
”李慕禅笑罵,低聲道:“天玑院沒人欺負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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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話,忽然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喲――,這不是湛然師弟嘛,大駕光臨,咱們天玑院真是蓬荜生輝呀!
”
李慕禅與李健轉頭望去。
共五個人站在對面,當頭一人身材魁梧壯實,宛如一頭黑熊,頗有幾分金開泰的風采。
他臉龐方正,颌下是絡腮胡子,看着沉穩,比周圍的青年大了許多,約有二十四五歲。
李慕禅打量一眼,思維電轉,從沒見過此人。
李健低聲道:“這位是張感玄,出身天玑院,如今是銅甲護衛。
”
“銅甲護衛?
”李慕禅皺眉。
張感玄冷冷一瞪李健:“李健,你是天玑院的弟子,跟他天樞院的眉來眼去,成何體統?
!
”
“張師兄,他是我朋友。
”李健恭聲道。
“你朋友?
!
”張感玄抱臂冷笑:“你還有這麼一位朋友,怪不得底氣十足,傲慢得很!
”
李健低頭,不再多說。
一聽這話,就知他沒少欺負李健,李慕禅心中一沉。
他神情卻越平和,面露微笑淡淡看着張感玄,左手撥着佛珠,一顆一顆,從容沉靜,右手單掌合什,溫聲道:“張師兄,在下告辭!
”
“慢着!
”張感玄一擺手,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聽說,師弟你天資絕頂,入門兩個月就挑戰宮師妹?
”
“切磋罷了。
”李慕禅微笑道。
張感玄淡淡道:“既然來了,就露兩手再走,如何呀?
”
李慕禅微笑:“在下有事在身,改日吧。
”
“這麼說,你是不給我這面子喽――?
”張感玄臉色沉下來,雙眼炯炯,晶芒閃爍,泛出冷意。
李慕禅蓦的一聲長笑,笑了半晌,才微眯眯的開口:“我為何要給你面子?
”
他思維如電,目光犀利,看趙尚仁與常志明的神情,就知這張感玄不得人心,再無顧忌。
況且,他也需要立威,好脾氣常被欺負,人善被人欺,此乃人性,立威是減少麻煩最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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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李慕禅之笑之言,張感玄臉色一僵,随即勃然大怒,牙咬得吱吱作響,面容猙獰。
但他隻是冷笑連連,卻忍住了。
一個青年嘲諷看着他,冷冷道:“湛然師弟,你好大膽!
……張師兄乃銅甲護衛,你小小的院内弟子,怎敢如此說話?
如此不敬!
”
李慕禅仍舊笑眯眯的:“我隻敬可敬之人,倚老賣老,實在可笑!
”
“好!
好!
”張感玄長笑一聲,蓦的森冷:“我倒要領教一下師弟高招,看看你憑什麼如此傲氣!
”
李慕禅笑眯眯的道:“張師兄乃銅甲護衛,不怕人笑以大欺小?
”
張感玄冷哼一聲:“少廢話,現在求饒也晚了,我會好好教一教你,該如何禮敬前輩!
”
說罷,他緩緩拔劍。
趙尚仁搓着手,忙道:“張師兄,湛然師弟,大家何必傷了和氣,還是坐下好好談談,解開誤會!
”
“滾一邊去!
”張感玄冷冷道。
趙尚仁大感尴尬,臉龐漲紅,不敢再勸。
李慕禅面帶微笑,溫聲道:“趙師兄,多謝好意,……請且一旁觀戰,不要緊的。
”
趙尚仁忙道:“湛然師弟,張師兄乃銅甲護衛,武功卓絕,……不如認輸,退一步海闊天空!
”
李慕禅笑眯眯的道:“勝負比過才知道。
”
“你……,唉――!
”趙尚仁無奈搖頭,面露不忍。
“接劍!
”一道寒光瞬間到了李慕禅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