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嶺南劍派弟子話音未落,便有一道黑影從大缸中飛出,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那道黑影尖叫道:“當我峨眉五老是甚麼人,讓你吃個教訓!
”
這名嶺南劍派弟子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黑影從天而降,随即慘叫了一聲。
黑影在傷了這名嶺南劍派弟子後,身子不等落地,在空中一個倒翻,旋即竄回了大缸,自始至終,無人能看得清其面目。
在場衆多武林人士的目光齊聚在剛才那名慘叫的嶺南派弟子的身上,隻見此人咽喉處豁然多了一道大皿口,頸皿直噴如泉,整個人身子往後仰倒,掙紮了幾下後便沒了聲息,緊跟着身上皿肉開始萎縮,如同漏了氣的皮筏子一般塌陷下去。
隻不過片刻之後,屍體已是變得面目全非,全然一具粘着點幹皮的骷髅,哪裡還有剛才那副肌肉飽滿的年輕人的模樣?
衆人從未見過這般駭人武功,皆是被吓得呆了。
法嚴禅師急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切皆因禍從口出。
在場的大夥兒皆是心直口快之人,還請峨眉五老莫要怪罪。
”
蘇墨山臉上帶有微微歉意,“我峨眉派五位聖師都是至情至聖之人,眼裡容不得絲毫沙子,這點還請大師和在場諸位見諒。
”
“當然,當然。
”法嚴禅師連連說道,“年輕人敢對尊長不敬,本就是自取禍端,貧僧雖然憐惜,卻也無可奈何。
”跟着話風陡地一轉,“此番讨逆大會,我們所需面對的乃是江湖第一叛徒劉驽,此人武功極其高強,據說大名鼎鼎的夔王李滋便是死在他的手中。
接下來的征讨掌劍門一仗,江湖各派還須仰仗峨眉五老發力,幫助武林掃清禍害!
”
“這個自然。
”蘇墨山淡淡一笑,回頭望了眼身後的大缸,目光微微下落,竟有了些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法嚴禅師是個老江湖,蘇墨山表情裡的些微變化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可兩人究竟并非熟近之人,他不方便徑直越過禮數,問一些對方可能會敏感的問題。
更何況蘇墨山背後的峨眉五老武功高強、脾氣乖離,動手辄是殺人,萬萬得罪不得。
況且這些人是他将來讨伐劉驽的極大助力,決不可因一些不見眉目的小事而鬧得不快。
想到這裡,法嚴禅師沒有再言語,而是命麾下弟子将峨眉派衆人請至早已安排好的上房住下,并安排下接風宴席。
當晚,鎮嶽宮裡熱鬧非常。
峨眉五老照舊沒有出面,大缸擺置在由數十名峨眉弟子把守的房間裡,閑雜人等一概不得靠近,顯得神秘異常。
宴席上,蘇墨山代替峨眉五老向前來參會的武林群豪緻謝。
武林中人向來懂得攀龍附鳳的訣竅,衆人眼見蘇墨山背後有峨眉五老如此五座大靠山,怎能不對他連番恭維。
要知峨眉派自金頂道長死後,已經九年沒有掌門。
衆人紛紛稱贊蘇墨山老成持重,将來必然是峨眉派的當家人。
蘇墨山聽後隻是笑笑,也不明确答承,頻頻和衆人舉杯,直喝得面皮酥紅。
這場夜宴的氣氛大體和睦謙讓,僅有少數不和諧的事件發生。
神拳門、碧焰幫和清涼觀這三個小門派此番帶來的精英弟子在前夜幾近全滅,三個門派的當家人因此思忖着自家勢單力薄,留下來恐怕不僅無法從讨伐掌劍門的戰鬥中獲益,将來反而可能成為其他門派的替死鬼,于是索性認了倒黴,吵鬧着要下山打道回府。
許多個擁護法嚴禅師的門派得知情況後紛紛派人堵住山門,不肯放三人離開,生怕因此折了讨逆大會的銳氣。
三人見狀愈加惱怒,竟和堵山門的各派武林人士打了起來。
這場争鬥中總共有三個人受傷,其中一個是碧焰幫幫主,混亂中被人在臉上掄了一拳,右臉腮幫子腫起老高。
另外兩個受傷的人分别是一名江南霹靂堂弟子和一名少林寺僧人,兩人中一個鼻梁斷折、一個胳膊脫了臼。
最終還是法嚴禅師出面解了圍,說是此番讨逆大會乃是“以德聚人,斷不能因為争吵傷了衆家和氣”,這才放三人下了山。
三人不作片刻停留,連夜急奔下山。
在此期間,嶺南劍派掌門人金逸也曾起了散夥之心。
金逸是個身材修長、面目黑瘦的中年漢子,生性素來剛直好強。
當年嶺南劍派在南越武林中算不得最強,始終被老對頭點蒼劍派壓上一頭。
六年前,金逸從半夜暴死的父親手中接過掌門之位,他為人老謀深算,行動果決,事事與點蒼劍派争鋒。
幾番争鬥下來之後,何為貴帶領下的點蒼劍派在他手底下吃過不少虧,最後一戰連總舵都被他率領嶺南劍派衆弟子給燒了。
何為貴從此在南越武林再無立足之地,這才無奈之下率衆北上投奔了掌劍門。
可就是金逸這樣一個素來不肯居于人後的枭雄,今日卻不得不眼睜睜地看着門下弟子喪命于峨眉五老之手,全程連個屁都不敢放。
金逸心裡越想越憋屈,他看着法嚴禅師、蘇青等人對蘇墨山阿谀讨好的樣子,便覺着一陣惡心。
晚上宴席前,他曾當着門下衆弟子的面發過一頓無名之火,将該罵的話都罵了,該咒的人都咒了,可終究清楚胳膊擰不過大腿,若是公然與少林寺作對,以嶺南劍派的實力,将來被少林寺在武林中打壓乃是必然。
金逸懷着憤懑之心參加了歡迎蘇墨山的宴席,他本打算一直壓抑自己,決不作反對少林寺的那個出頭鳥。
直至看見神拳門、碧焰幫和清涼觀的三名當家人跳起來表示要離開,而法嚴禅師不得不答應,金逸心裡不由地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他想着下一刻便趕緊率衆離開這個令人生懼的鎮嶽宮,不想讓門下弟子都成了名門大派之間争鬥的犧牲品。
可沒過多久,他又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
所有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嶺南劍派的老對頭,點蒼劍派仍然沒有滅亡。
如果點蒼劍派在随着掌劍門征戰天下的過程中發達起來,那麼将來何為貴定然會“衣錦還鄉”。
屆時整個南越武林将重新刮起腥風皿雨,金逸麾下的嶺南劍派将首當其沖成為何為貴的複仇對象。
金逸是個明白人,他懂得必須将敵人斬草除根的道理,絕不給對手任何喘息壯大的機會。
為了這一點,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忍受再多苦難也是值得。
留在這個讨逆大會,不僅是為了讓嶺南劍派在江湖上露臉,更大的意義在于徹底消滅點蒼劍派這個老對頭。
隻有如此,嶺南劍派方能高卧南越,做一個穩穩當當的天南武林霸主。
想到這裡,金逸抿了抿嘴,臉上露出祥和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未發生,與其餘在場的各派掌門插科打诨起來,“看看剛才逃走的那三個家夥,仿佛丢了魂似的,哈哈!
”
“金掌門劍術稱奇,門下弟子個個精幹,将來在讨逆之戰中必能建功立業,名揚四方啊!
”掌門們開始熟練地互相吹捧。
“哈哈,哪裡,哪裡!
”金逸哈哈大笑着沖衆人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