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内,愁雲密布。
大雪連綿,北風呼嘯,原本缺衣少食的貧民變得更加孤苦無助,幾日間凍死、餓死者無數。
謝暮煙在羅金虎及一衆金虎幫弟兄的護衛下巡視長安城内各處的災情,特别往死人街走了一遭,發現街頭已有多人凍死,屍體橫七豎八地擺在街頭,幾乎無人理睬。
她輕聲歎了口氣,命人将堆起來如山般高的屍體擡出死人街,準備送到城南偏僻處入土為安,同時吩咐下去,再增訂兩千套過冬棉衣,發放給災民。
金虎幫幫主羅金虎看見眼前慘景,良久不語,過了好久方才說道:“卑職這些年攢下了一些錢銀,如若大仆射不嫌棄,盡可拿去救災。
”
謝暮煙看着這個黝黑粗壯的漢子,目光中流露出嘉許之意,“羅幫主悲天憫人,着實可嘉。
不過你那點積蓄拿出來,恐怕隻能是杯水車薪。
”
羅金虎趕忙施禮,“無論是多是少,都是卑職的一點心意。
況且卑職早聽人說,城南清風社麾下的那些藥屍蠢蠢欲動,隻怕這幾天就要出動,沖擊城内良民。
屆時長安城外有義軍攻打,内有災民和藥屍搗亂,隻怕掌劍門會内外交困更甚。
卑職心想,若能多為掌劍門分一點憂,那便多分一點。
若是掌劍門有難,再多的積蓄對我又有甚麼意義。
”
謝暮煙微微一笑,“錢糧隻是眼下斷缺,後續并不用擔憂,城南那些藥屍是準備為咱們送錢來了。
”
羅金虎聽後感到驚訝,“大仆射這番話說得卑職好生迷惑,藥屍早已失去人性,隻會如猛獸般襲擊人畜,不給長安城帶來一番腥風皿雨便已是大幸,哪裡能帶來甚麼錢财?
”
謝暮煙故作神秘,“此事你且不用管,掌門對城南那些藥屍早已有安排,隻等餘小涼一聲令下,那麼咱們自然會财源滾滾而來。
”言畢轉而問道:“據狄辛麾下黑鴉急報,少林法嚴和尚等人已經率領兩千多名江湖人前來攻打長安,我且問你,這些日你将掌門傳授給你的武功練得如何了?
”
羅金虎右手緊握刀柄,“掌門傳授了卑職一段大義武經中的精要,卑職這些天練後感觸甚深,這大義武經果真是天下第一等武功,卑職越練越覺得自身存在諸多不足。
掌門還對我說,那位創出大義武經的人并不擅長刀法,因此特意囑咐花流雨姑娘默寫出一門苗家上乘刀法。
掌門親自過目确認刀法無誤後,方才命花姑娘将這套刀法傳授給了我。
”
謝暮煙笑道:“我武功并不高,無法指點你甚麼。
不過你既然能覺察到自身武功不足,這便是境界提升的最大明兆。
大義武經源自鼎鼎有名的化瘀書,掌門在本門諸多高手中獨獨相中你一人傳授,足見對你的重視。
你以大内武經内功摧動苗家刀法,乃是如虎添翼,恐怕連那花流雨也遠遠不及你。
”
羅金虎将腰闆挺得筆直,“掌門大恩,羅金虎銘記于心。
卑職深知戍衛之職的重要,不敢稍有懈怠,平時稍有時間便帶領幫中弟兄一起練功。
将來不管掌門和大仆射需要卑職和金虎幫衆弟兄抵擋來敵還是率先沖鋒,卑職定當身先士卒,絕不辜負掌門和大仆射的厚望。
”
謝暮煙點頭,“你能如此,我甚是欣慰。
”
兩人正說話時,突然有兵士遠遠馳馬來報。
兵士翻身下馬,朝謝暮煙撲地便拜,“啟禀大仆射,少林主持法嚴和尚率衆虐殺長安城上的守軍,掌門請您速速回去商議!
”
謝暮煙眉頭一擰,“我這就去!
”
她急忙上馬,在金虎幫衆人的護衛下,朝大理寺的方向疾馳而去,在穿過一連串景象凋敝的街巷後,終于來到大理寺門口。
謝暮煙将馬匹交給迎上來的仆役,匆匆趕往議事大堂。
羅金虎向幫中弟兄囑咐好戍衛事宜後,緊随謝暮煙而去。
兩人還未進門,便已發現大堂中坐滿了人,皆是掌劍門中的各系頭領。
隻見掌門劉驽高坐在台階之上的太師椅中,在他左側坐着大軍師蕭呵哒和大祭酒狄辛,下首兩排座椅上,武事長老張德芳、執法長老董能、娘子軍先鋒李菁、僧堂堂主難了和尚、劍堂堂主何為貴、東瀛人上泉信淵、弄玉和花流雨分别落座。
謝暮煙一眼瞅見劉驽左手邊的那張空椅,知道是為自己留下的,于是徑直走了過去坐下。
羅金虎并不計較座次,走到下首兩排座椅尾端空着的那張椅子前坐下。
大殿内氣氛肅穆,劉驽扶着椅子把手,正在側耳傾聽大祭酒狄辛的彙報。
狄辛言語中難掩憤慨,“那個嶺南劍派的掌門金逸仗着輕功和劍法高強,施展輕功竄上城牆,手中鐵劍連連揮出,轉眼間守城将士便有十數人喪命。
守城将士無力抵擋,隻得紛紛躲閃,士氣十分低落。
金逸見狀愈發嚣張起來,在城頭上一路持劍或刺或砍,又接連殺死數十人。
待顔烈統領組織起人馬,準備反攻時,金逸乃是哈哈大笑,轉身跳下了城牆,逍遙而去。
此人如此欺辱我大唐将士,簡直是可恨至極!
”
就在他慷慨陳詞時,蕭呵哒悄悄遞過來一張紙條。
他打開一看,隻見紙條上寫着“此時隻有掌劍門,沒有大唐”。
他的臉色微變,有些不自在,漸漸住了口,望向眼前的掌門。
劉驽直至聽着狄辛說完方才開口,向下首座中的點蒼劍派掌門兼劍堂堂主何為貴問道:“何堂主,如果讓你對陣金逸,你有幾成勝算?
”
何為貴不敢妄語,略一琢磨後起身道:“以卑職往日的功夫,對陣金逸本無勝算,但是自從我學了花流雨姑娘傳授的金絲劍法後,對劍道的領悟大有提升,想來應有五成把握。
”
“五成把握。
”劉驽沉吟道。
他還未來得及發話,東瀛人上泉信淵突然出列,“掌門,在下願意和那個金逸會一會,看他的劍道究竟如何!
”
上泉信淵是個武癡,聽說有中原武林人士結伴來攻打長安,早已心癢難耐,能忍到這個時候,對他來說實屬不易。
狄辛哪裡願意讓這位黑鴉組織中唯一的戰将出面冒險,頻頻向上泉信淵施以眼色。
上泉信淵故作不見,自從黑鴉并入掌劍門後,也不知蕭呵哒使用了甚麼手段,上泉信淵已然将自己看作了掌劍門的人,而非狄辛的私屬。
劉驽哈哈大笑,“上泉先生勇氣可嘉,但此戰關系到點蒼和嶺南兩大南方劍派的百年紛争,所以何堂主非出馬不可。
你可以作為他的後應,以防不測。
”
上泉信淵臉上有些不悅,他向來說話頗為直率,“掌門找出這些理由,其實是怕我一個東瀛人勝過了中原人,折了你們中原武林的威風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