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帝斂了斂眼睑。
“我覺得你需要幫忙。
所以,擅自決定跟過來的。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
數把刀劍,這才指向軒轅林楠。
“退下!
”康正帝大喝一聲。
軒轅林楠一張不變的冰冷容顔,被月色照的泛着冰白。
宇文皓月一臉沉怒,他忍不住冷笑着問道:“你就這麼心疼你的這些男人?
來看我和孩子,都要帶着他們來?
”
軒轅林楠冰霜滿目的死魚眼,冷冷地瞥了一下躺在榻上的宇文皓月,說道:“她是不想看見無謂的死亡。
你以為你的這些護院,是我的對手?
”
康正帝微微蹙眉,問道:“你怎麼來了?
”
軒轅林楠自顧自地走了過來,攬起康正帝的腰,就俯身刎了下去。
康正帝吓得瞪大了眼睛,而宇文皓月憤怒地坐了起來。
“你答應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如果他插足,我不接受。
”軒轅林楠冰冷的聲音,清脆的宣誓着他的我行我素。
康正帝雖然推開了他,可是依舊蹙了蹙眉。
“我去柳貴人的隔壁住吧。
反正房間是空着的。
”軒轅林楠說罷,便走了出去。
康正帝靜默的坐在了軟榻旁的凳子上。
不知道在想什麼。
宇文皓月緊鎖的眉心,陰影之處,被月光照射的更加清晰可見。
這兩天,康正帝便吩咐随行的,來接柳書君的一小隊人馬安置在不遠處。
她見宇文皓月的氣皿,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便打算離去。
這些日子以來,康正帝一直就近歇息在外面的塌上,不與宇文皓月同寝,也沒有親近柳書君和軒轅林楠。
但是,隻要康正帝才剛剛顯露出一點要走的意思,宇文皓月便沉默的異常可怕。
一個身材精壯,宛如雕塑的剛毅男子,挺着肚子,暗自紅了眼眶。
就像一個小媳婦一般,好象她一去,便不再回來一樣。
惹得康正帝内疚的要死,好象自己是那抛棄妻兒的負心人似的。
可是,她已經答應了那些靜靜守侯的愛人們。
他們知道她心情不好,便都穩妥的不招惹她,表現的兄友弟恭,一點争風吃醋的迹象都沒有的樣子。
空前絕後的意見一緻。
要是再過幾天後才回去,恐怕也是走不了吧?
這樣下去,她什麼時候才能走?
看着宇文皓月的樣子,似乎,是缺乏保證,是缺乏承諾。
可是,不管康正帝怎麼保證會定期來看他,他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仿佛她隻要一走,他就要絕食自盡……
唉,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柳書君表現的異常沉穩,鎮定自若的冷眼看着康正帝和宇文皓月。
軒轅林楠在一旁冷冷問道:“你不怕?
”
“她能為我割地三座州城,我沒什麼可怕的。
”柳書君淡然地說道。
軒轅林楠的心底,卻不像表面上那樣冷靜自若。
柳書君在宣誓他的主權,也在告誡軒轅林楠不要癡心妄想。
“你做好決定了嗎?
”康正帝問道。
“什麼決定?
”
“跟我回榮都,還是留在樓蘭?
”康正帝問道。
“你把他們都休掉嗎?
”宇文皓月問道。
康正帝歎了口氣,說道:“你知道,這不可能。
”
“雖然和你做并肩皇,應該是最好的法子。
對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有好處。
但是,我不可能休了我的君侍。
我若是能舍棄他們任何一個,一開始,就不會來。
”
“你想要我把樓蘭拱手相讓,卻絲毫不願舍棄任何?
”宇文皓月霸道地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怎麼?
康正帝不會認為朕會同意這樣的交易吧?
”
康正帝低垂眼簾,便說道:“那好吧。
我帶着他們兩人回去。
過陣子晉淮完全拿下了,就來看你。
”
宇文皓月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抓着康正帝的胳膊,将她狠狠地帶入懷中,說道:“你到底要我怎樣!
我都已經讓步至此了!
你還想我怎樣?
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我可以把樓蘭的政權拱手相讓!
你喜歡治理國家,那我就把樓蘭給你!
可是你連把他們趕出皇宮都不同意嗎?
”
康正帝冷靜地看着宇文皓月,說道:“我爬到這個位置上,隻是不喜歡人威脅我,脅迫我的去做任何事情。
”
“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私!
我怎麼又脅迫你了?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你喜歡順你意思的男人,我已經為你委曲求全的低聲下氣了!
你還想我怎麼做!
”
軒轅林楠背靠牆壁,安靜的聽着裡面的争吵。
“我從來沒要求你改變!
我……”康正帝看着情緒激動的宇文皓月,極其郁悶地閉上了嘴。
她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不管不顧地帶着柳書君和軒轅林楠走。
她有這個能力。
如果最差的情況發生:宇文皓月拼死阻攔,那她就依舊冷冷地佛擋*,魔擋屠魔就好了。
另一個選擇,就是好好地和宇文皓月溝通。
别說宇文皓月不知道要怎麼融合他們兩個人的選擇了,就是康正帝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管宇文皓月。
她讓唐越配藥的時候,本就隐藏了一個原因。
這讓男子喝完下過藥的水,就不必再喝金玉湯的這種“改良水”。
原本就包含了她的一個野心。
她想過兵不皿刃,就奪下樓蘭的最好方法。
所以,宇文皓月以為的自己可以跟她交易的最強籌碼,其實,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重。
宇文皓月見康正帝不說話,便背對着她,側蜷着。
康正帝頗為無奈,便上了軟榻,從背後将他摟住,試圖用自己的溫柔去軟化他的心。
宇文皓月的甚體一僵,随即又蜷縮了起來不出聲。
“我已經說過,還會來看你的,為什麼又發脾氣?
”康正帝耐心地說道。
“你走吧。
你的心,一直都不在我身上,我再怎麼強求你,也不過是憑白引得你讨厭罷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隐忍着想哭。
“你剛才,其實想說的的是你從來沒想讓我改變,也是因為不管我怎麼改變,你都不會喜歡我的。
對吧?
”
康正帝沉默不語,她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能讓他心情好受一些的,那些騙他的話語,她怎麼都說不出口。
宇文皓月等了半天,終于接受了康正帝對他最坦誠的不傷害,就是沉默。
可是,她已經傷害他了。
他想讓她騙騙他。
哪怕最後,他好歹有一個可以怨恨的理由。
至少她騙他,他就可以有借口恨她。
恨她,就不會這樣掙紮的愛。
這樣掙紮的愛着,他好辛苦。
覺得自己每天每天,都沉浸在心力交瘁之中。
像溺水的人,快要死了,可是還沒有死的那一刻。
他就像永恒地停在了那一刻似的。
“你走吧。
”宇文皓月的聲音,變得沉穩。
他不再對她動不動就咆哮發脾氣,他不再因為她不順他的心意就不高興,硬要表現的自己技高一籌,想盡辦法的讓她對自己低頭。
他想讓自己不再愛她了。
從這一刻開始。
康正帝看着宇文皓月的背,心底即使不忍,即使糾結。
但是,卻也生出了一絲解脫和輕松。
她沒有給宇文皓月吃金玉湯,所以宇文皓月懷上她的孩子,她根本不知道。
這種“意外有孕”,和那些胡作非為的因為不小心,把人弄懷孕的男子不同。
她原本都不願意抱他。
她對宇文皓月,一直就沒有生出過喜歡。
即使再應該負責,可是他的要求代價太高了。
她負不起這個責任。
宇文皓月看着康正帝離開的背影,終于沒忍住,憤怒地說道:“你不要以為,讓人在朕的土地上下藥,朕就不知道!
”
康正帝瞪大了眼睛,原來還是被發現了嗎?
原來,彼此在這裡約見,都做不到心無旁骛。
康正帝更加釋然地笑了,說道:“我隻是不想讓太多人流皿。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你我,誰也阻止不了這個規律。
即使不是我,也會有别人,統一這母系天下。
”
“男尊,太過不尊重女性。
或許是出于對女性的害怕。
又或許是因為别的什麼原因。
之前的大月氏和夢瑤也是這樣。
但是,我會改變這樣的現狀。
我會漸漸真正的打造人人平等。
”
“皓月,我一定會統一這片土地的。
”康正帝說道。
宇文皓月一時間的愣神,他沒想過,她竟然是這樣的兇襟和見識。
宇文皓月忽然跑到康正帝身後,擁着她,說道:“你别走!
你别走!
我不讓你走!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都這麼愛你了!
你為什麼一絲動心也沒有!
為什麼!
”
忽然,他又猙獰起來,擄起康正帝,便快步走回軟榻。
宇文皓月把康正帝狠狠地甩到榻上,說道:“既然怎麼樣都沒有用!
我還不如就按我自己的法子!
”
“至少――你在我生下的時候,還是會乖乖說你愛我的!
”
康正帝微微蹙眉,一絲反抗的心思也沒有,她隻任由宇文皓月胡作非為。
她心底默默地回答道:我不會說我愛你的。
我也不會愛你的。
軒轅林楠聽着,雖然很想沖進去救出康正帝。
可是,他捏了捏拳。
唯獨讓她完全的厭惡了宇文皓月,他這個人存在的威脅,才算是抹殺了。
畢竟,宇文皓月擁有的籌碼太過強大。
一個國嘉,和一個孩子。
軒轅林楠憤怒地逃走了,他狠狠地在附近山野的林中揮刀洩憤。
山裡的豺狼蛇獸們都被吓壞了,以為來了一個什麼瘋子。
而柳書君其實也聽到了隔壁的動靜。
即使他心底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任由這個男人肆意對她。
即使他知道,這個男人是仗着腹中的孩子,才使得她不狠狠地推開他。
即使他知道,這個男人是多麼不弱于自己那般瘋狂的愛着這個壞女人。
柳書君還是忍住了。
康正帝一開始是沒有任何回應的。
後來,她溫柔又冰冷地回應着宇文皓月的一切索取。
他知道,他完了。
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得到她的心了。
他恨不得就這樣掐死她。
就這樣把她永遠的禁锢在自己的懷中。
可是,他忍不住又從自己的絕望中,給自己了一個希望:也許,孩子生下來之後,她就會有所變化呢?
宇文皓月從一開始的兇殘暴虐中,漸漸緩和了下來。
他開始極盡溫柔,他開始像呵護稀玉珍寶那般的膜拜着她。
可是,可是她眼底的那抹憐憫和溫柔,都石沉大海了。
怎麼辦?
在她的眼底,隻剩下了漆黑,和無盡的,令他絕望的冷靜。
怎麼辦?
“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
”宇文皓月終于還是忍不住,粗狂剛毅的俊美五官,不符合他原本氣質地掉落了絕望的眼淚。
“你真的感覺不到我愛你嗎?
”
“你說我這種,不叫愛。
那你能不能教我怎麼愛一個人?
我愛你啊!
我真的很愛你!
你為什麼,感覺不到呢?
”
“别這麼對我,别這麼對我……”宇文皓月,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低喃着。
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