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
崔子軒拿起毛巾拭了拭手,低沉問道:“楊氏走了?
”
一個婢婦在後面恭敬應道:“是。
”
崔子軒點了點頭,“老夫人現在能扶床站一會了?
”
那婢婦更是聲音中都帶着高興,“是的。
老夫人聽了楊夫人那席話後,以前的郁結散了不少,奴婢看來,老夫人這樣下去定然會身體大好。
”
崔子軒輕輕“恩”了一聲,他轉頭看着外面明亮的天空,徐徐說道:“老宅的人都知道楊氏就是姜氏了吧?
想來,族老們也應該快到汴梁了。
”
那婢婦連忙說道:“是,聽說就是這幾日的路程。
”
崔子軒沉默了好一會,他望着外面明澈如水的天空,呼吸着清新的空氣,突然的,崔子軒把手中的毛筆一擲,淡淡說道:“備馬!
”
“是。
”
姜宓回到家中後,到書房翻了一會邸報,想了想,她來到了練武場。
姜宓本質上并不好動,可這樣的亂世,有時候腿腳麻利一點都可以多一份生機。
所以她很久以前便開始強迫自己運動,強迫自己騎馬射箭,這麼久下來,雖說不能像軍卒那樣強悍,可在她拼出性命去時,也能體會到那種痛快淋漓的感覺。
如現在,她走到一側拿起一柄馬刀,試着跳了幾下,便嘶吼着沖過去,一刀砍去了一個稻草人的腦袋!
“啊!
”“啊!
”“啊――”姜宓嘶叫着,一下一下地揮舞着手中的刀柄,在一連砍斷三個稻草人的腦袋時,她累得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喘起氣來。
就在這時,“哒哒哒”一陣輕緩有力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
那腳步聲是那麼熟悉,熟悉得姜宓不用回頭。
腳步聲慢慢來到姜宓身後,那人在她背後直是站了一會,才聲音輕柔的說道:“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你會變成這樣……”
是崔子軒的聲音。
姜宓慢慢站了起來,她用刀抵着地面,雙眼靜靜地看着那三個沒有腦袋的稻草人,喘着氣低語道:“你失望了?
”
崔子軒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道:“曾經失望過。
”
這“曾經失望過”五字一出,姜宓便是慘然一笑,她啞着嗓子,笑着說道:“是了,你以前一直喜歡的是軟糯書呆的姜氏,而不會是一個也可以殺人不眨眼的她。
”
崔子軒緩緩移動的腳步聲傳來,“我們都面目全非了。
”
姜宓臉色一白,過了好一會,她才徐徐低語道:“所以呢?
”
崔子軒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繼續輕柔說道:“以前我總是想,縱使這個混亂的世間,人命真如草芥,我拼得全力,也總能護着我那個婦人周全。
我要她住在最華麗的屋子裡,享受着婢女們的服侍,以後,她會為我生兒育女,我會讓她此生此世不再慌懼……”說完這裡,崔子軒啞不成聲。
他這次沉默得有點久,有點久。
許久後,崔子軒低沉略啞的聲音緩緩再道:“以前我總是想,我這一生自負才智,一定要護哪個人讓她不見風雨總是能做到的。
”緩了緩,崔子軒略有點哽塞的聲音低低傳來,“阿宓,你逼着自己走到這一步,曾經很痛很痛吧?
”
明明隻是一句簡單的話,可不知為什麼,姜宓竟是淚流滿面。
她睜大眼睛流着淚,好一會低低回應他道:“你現在對我失望了嗎?
”
崔子軒卻隻是輕回聲道:“我隻恨我自己……”
慢慢的,崔子軒走到了姜宓身後,他伸手放在她的雙肩上,就這麼放了一會,崔子軒慢慢的,慢慢的屈膝,慢慢的,慢慢地跪在了她的身後。
感覺到崔子軒的動作,姬姒大吃一驚,她想要轉過頭去,也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她現在淚流滿面的樣子太過狼狽,也許是崔子軒抱着她膝蓋的雙手太過用力,她竟是保持着背對着他的姿勢一動不能動……
崔子軒跪在那裡,他從後面抱着姜宓的雙膝,嘶啞地喚道:“阿宓。
”
姜宓輕應了一聲。
崔子軒一動不動,他隻是聲音真的很啞,“便是在昨日,我還在想着,我這次一定要把你綁起來……我要綁得緊緊的,綁得你哪兒都去不了,永遠都走不了……”
轉眼,他的聲音啞得似乎含了哽咽,“可這一刻,這一刻我不想了……阿宓,這世道這麼難這麼難,你還活得好好的,我也還是活得好好的……縱使我們面目全非,這心也千瘡百孔,可我們到底還活得好好的……”
這時,姜宓的腳彎一陣溫熱,卻是崔子軒又貼近了些。
半晌後,姜宓聽到崔子軒低低的,乞求的聲音,極輕極輕的傳來,“阿宓,我們和好好不好?
我們不鬧了,你也不跑了……”
姜宓流着淚輕輕問道:“那你與那些望族的聯姻呢?
”問到這裡,她笑了起來,因為眼淚還在,所以這笑聲分外古怪,姜宓似哭似笑的低語道:“那那些女人呢?
”
……過了許久,崔子軒輕聲回道:“……這兩年她們不會有了……至少這兩年隻有我們兩人,好不好?
阿宓,我們在人世走了一遭,就先快活兩年好不好?
”
抿着唇,姜宓看着遠方,暗暗想道:在這樣生死存亡的時候,五姓七望的聯盟是必然的,也許崔子軒許的這兩年,已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這時,崔子軒乞求的聲音再次傳來,他的聲音低低的,啞啞的,似乎下一刻就會哭出來,“阿宓,就兩年……就兩年好不好?
也許用不着兩年,你的崔郎便已屍骨成灰了……”
聽到他這話,姜宓心中一陣大恸,她喃喃說道:“我應你……就兩年,兩年過了,你還是要另有女人,我便是有了孩子也要帶着他離開你……”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崔子軒已經猛然站起,猛然從後把她緊緊地摟住!
轉眼,姜宓便感到頸間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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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姜宓和崔子軒終于和好,這一邊,柴榮正在與趙氏兄弟交談。
君臣閑談了一陣後,柴榮突然問道:“那日朝堂上,你兩人與那楊氏有說有笑,仿佛極熟?
”
趙匡義反應最快,聞言他率先站了起來,朝着柴榮行了一禮,趙匡義恭敬回道:“回陛下的話,那楊夫人似乎是曾經救過我兄長一命的一個故人。
”
“似乎?
”柴榮笑了起來,“沒有确定嗎?
”
趙匡義摸了摸後腦殼,不好意思地笑道:“她是個婦道人家,總不能強逼着來相認。
”
柴榮點了點頭,說道:“楊氏大才,如果她不是一個婦人,朕都要把她當成肱股之臣了。
”
肱股之臣這四個字,着實透露着柴榮對姜宓的贊賞,一時之間,連站在角落裡的兩個太監都是臉色一變。
至于趙氏兄弟,則是同時露出一個笑容。
他們早就懷疑楊氏就是徐二所扮,現在楊氏在柴榮這裡的印象由負面轉變正面,他們自是很為這個朋友高興。
事實上,不管是趙氏兄弟還是站在殿中的宮女太監,在出去後都第一時間把柴榮對楊氏的評價流傳出去。
本來,楊氏剛一抵達汴梁,便張揚驕橫得罪人無數,雖然這個婦人手段莫測讓人有些忌憚,可到底還有不少人是打算着找到機會就在柴榮那裡把她徹底釘死的,現在好了,柴榮這個評語一出,那些人通通不敢想了。
便是太子柴宗訓,這時也隻能一邊恨着牙癢,一邊把敵意暫時按下。
幾乎是一轉眼間,姜宓便從每次出門時的審視者無數,變得人人笑臉相迎,這偌大的汴梁城,竟一下子變得春暖花開似的,把姜宓包圍得暖洋洋的了。
昨天與崔子軒交流過後,姜宓便清閑下來――這是很不好的習慣,自覺不自覺的,姜宓會在知道自己身後有一個強有力的臂膀後,懶散下來,平和下來……
是的,是平和下來。
昨天的姜宓還是堅強得近乎堅銳的,可不過是崔子軒幾句話,不過是一場相擁相抱,她就像一個在沙漠中孤獨行走了太久,不知道前面有沒有方向可以供她繼續走下去的旅者一樣,陶醉在突然出現的沙漠綠洲的美麗中,整個人骨頭也散了,身子也懶了,連眼神也軟了。
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姜宓強行武裝了一番,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後,這日,剛接到崔老夫人的邀請,便迅速的趕到崔府了。
這一次和上次一樣,楊夫人出現時,婢女和仆人都躬身行禮,神态表情中對着十足的敬佩。
看到姜宓過來,精神恢複了一些的崔老夫人道:“來了,坐吧。
”
姜宓在她對面坐下。
看了一眼崔老夫人,姜宓暗暗忖道:也不知崔子軒有沒有跟她說,我已經和他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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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大家,這一次真的休整得太久。
哎,我也是沒辦法,真的,直到這一個月以來,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恢複了:因為我總算聞到花香會感到幸福,看到小情人在一起會會心一笑,而不是以前那樣渾渾噩噩,好象與世界隔了一層一樣。
恢複了,也就開始更新了。
雖然暫時不能保證每天都有更新,可我會盡力,相信我慢慢找到感覺後,一定會更新得勤快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