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容禛留在外面的兩個将軍一個姓詹一個姓奉,此時見容禛他們遲遲未出來,詹将軍忍不住嘀咕道:“這裡面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
奉将軍比他年長些,見他如此沉不住氣,便道:“放心,沒事的。
”
“奉兄為何如此笃定?
”
奉将軍卻輕笑一聲:“放心,隻要魏王沒有瘋,他是不會在太廟中殺人的。
”雖然對此笃定,但奉将軍臉上仍舊有一些擔憂,無他,實在是容禛他們進去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即便魏王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太廟中對楚王不利,但萬一他真的如此喪心病狂呢?
奉将軍心裡沒底,也就沒了心情去和詹将軍閑談,兩人沉默的站在太廟之外,與韓諸大眼瞪小眼,可就在這時,詹将軍眼尖地看見一個人影在漸漸地朝太廟走近。
待到人走近了,詹将軍才認出來此人是忠勇侯簡餘,簡餘的立場有些奇怪,當初魏王掌控燕京之時,羅現态度暧昧,明顯是往魏王那一邊偏的,可後來,容禛卻又是簡餘救的,這就太奇怪了。
即便心中有些嘀咕,詹将軍卻還是露出一個笑臉與簡餘打招呼:“忠勇侯來此,可有什麼事嗎?
”
簡餘微微颔首:“兩位将軍好。
”卻也并沒有真的與他們寒暄下去,而是擡腳直接朝太廟中走去。
詹将軍猛地睜大眼睛,忍不住道:“簡侯爺,這可是太廟!
”
簡餘卻像是充耳不聞一般,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太廟幽暗的環境之中。
詹将軍仍舊在震驚中回不過神,忍不住對韓諸道:“你剛剛為何沒有攔住他?
”
韓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為何要攔他?
”
“太廟不是隻有皇族子弟才能進入……”詹将軍猛然回過神,震驚地看着簡餘已然消失的背影,結結巴巴道,“他……難道……他……”
韓諸嘴角嘲諷的勾了勾,卻并沒有回答他,而是跟他一樣一起看着宛如在黑暗中的巨獸一般的太廟,漸漸地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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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餘的腳步聲回蕩在太廟之中,當他推開緊閉的大門時,不僅将陽光帶了進來,還讓被真相震驚的久久無法回神的衆人突然被驚醒。
魏王并不意外在這裡見到簡餘,在知道虞恪背叛他之後,他就知道替虞恪做事的人究竟是誰。
相比憤怒的韓諸,魏王倒并沒有太多感覺。
魏王當初的确是喜歡高錦汶的,隻是後來發生的一切打亂了他的布局,比起他對于高錦汶的那一點喜愛,他斷然選擇了報仇。
後來高錦汶苦苦支撐,卻在知道他當年的選擇之後,絕望自殺。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魏王一個人坐在屋頂上看了一夜,隻是第二天一早,他那一點軟弱就已經消失無蹤,他依舊是那個冷酷而又算無遺策的魏王。
對于高錦汶替他生下的這個兒子,魏王是自豪的。
他看着簡餘一步步艱難地走到了如今,因為怕簡餘與德城候産生太多不必要的感情,所以德城候在魏王的示意下,并不敢過于關心簡餘,魏王看着他一步一步成為一匹令人膽寒的孤狼。
隻有這樣的性子,才能不為外物所累,成為真正做大事的人。
其實如果容禛按照魏王的設想成長,或許真會成為他所期待的那個人,隻可惜他遇上了陸徵。
彼時陸徵還是那個燕京城中張揚跋扈的陸三少,他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簡餘平靜的心湖。
魏王看着自己的兒子漸漸有了人性,哪怕他總是對陸徵皺眉,即使他總是對陸徵表現出冷漠的樣子,可魏王知道,簡餘動心了。
知子莫若父,魏王比簡餘還要先看清了他的心,所以他果斷地下手了。
這樁事情做的隐秘,陸循等人根本就查不出什麼破綻來,隻是魏王沒有想到,陸徵沒死,不僅沒死,他甚至還與容禛有了來往。
但不管如何,簡餘最終成為了他所希望的那個樣子。
簡餘環視了一周,才淡淡地開口:“看來我來的時候剛剛好。
”
趙學謙此時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反倒是最輕松的那個,聽了簡餘的話,他笑道:“的确是剛剛好,待到楚王殿下磕了頭,您也是要來磕頭的。
”
虞恪的目光瞟過簡餘,卻并沒有多說什麼。
魏王卻突然朝前一步,他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有了不同的反應,卻見他隻是朝着簡餘走來。
簡餘的容貌随了母親高錦汶,隻是依舊能隐隐約約看出魏王年輕時候的影子,更别提那一雙容家人特有的鳳眼,隻是此刻那雙眼睛看着慢慢走近的魏王,卻沒有絲毫波動,仿佛眼前這個人并不是他的父親,而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魏王走過來,卻隻是替他整了整領子。
簡餘身子一震,卻控制住了自己并沒有後退,他眼睜睜地看着魏王替他整好了衣領,才道:“這些年,我負了你與你母親實在良多。
”
簡餘心中紛亂的情緒一下子就平複下來,他看着魏王已然斑白的兩鬓,突然說道:“這些年,你可曾有一丁點的後悔?
”
魏王卻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沒有。
”
簡餘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才輕聲道:“那我也不會後悔我的選擇。
”
魏王卻突然大笑起來:“就該如此!
這才是我的兒子!
”說着,他猛然轉過頭看向容禛,“你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莫非還能心安理得地踩着自己母親的屍首卻登上皇位嗎?
”
正在這時,一直未曾說話的錢法曹卻開口了:“魏王殿下,若非當年了塵大師算錯了人,隻怕你不會有如此野心吧?
”
魏王一愣,目光如電地看向錢法曹。
錢法曹卻并不覺得害怕,仍是接着說道:“當年了塵大師算出紅葉夫人身具鳳命,她本不是皇後,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兒子當上皇帝,而她成為皇太後,隻是那時皇位上坐的是您的皇兄武德帝,您準備多年,為的不就是這則谶言嗎?
”
錢肇并非隻是區區法曹,他的真實身份是武德帝的玄甲衛統領,當年的事情或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時候容禛已經出生,武德帝想要立他為太子,了塵做出的谶言并沒有錯,隻是卻被人洩露出去,成為滋生魏王野心的一顆種子。
後來武德帝駕崩,錢法曹将所有有關的案卷全部銷毀,再加上永甯帝登基之後,借着掃除魏王餘孽的機會,将許多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給殺了。
在這其中,能活下來的除了山陽長公主,就隻有羅洪與蘭敬儀兩人。
所以在羅洪與蘭敬儀橫死之後,錢法曹終于意識到,這些真相恐怕再也沒法再隐瞞下去了。
錢肇看着魏王,一字一頓道:“魏王殿下,您要殺楚王,究竟是為了紅葉夫人的清譽,還是為了您自己的野心呢?
”
魏王雙眼一眯,手彎曲成爪直接朝錢肇抓了過去。
錢肇當年也是玄甲衛統領,自然不會被他這樣輕易給制住,他隻是身子輕輕搖晃就躲過了魏王這一招,隻是還未等他再說一句話,卻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從兇口伸出來的一截刀尖。
錢肇艱難地朝身後看過去,卻不妨魏王已經一把扭斷了他的脖子。
趙學謙松開手裡的刀,狀似無意地擦掉臉上的皿迹,這裡是太廟,是皇族祭祀列祖列宗的地方,平日裡連一點灰塵都不允許有,何況在這其中殺人?
隻是在場衆人卻都是無動于衷。
趙學謙做完了這一件事,突然輕輕地笑開了:“我本以為皇權至高無上,原來不過如此。
”他并沒有看倒在地上的錢肇,也沒有看楚王和陸徵,隻是盯着簡餘,一字一句道,“還請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諾,即便是亂臣賊子,無人供奉,我也依舊是我。
”
簡餘點點頭:“絕不負所托。
”
趙學謙這才像是放下心一般,他臉色一變,嘴角湧出烏黑的皿液,皿順着他的下巴滴在了地上,随後他的身體也如那無法止住的皿液一般,軟倒在了地上,隻是他的嘴角卻是向上勾起的,非常安詳。
錢肇與趙學謙的死亡并未讓處在事件中心的三人露出絲毫動容,陸徵閉了閉眼睛,他怎麼都想不到所謂真相竟然會是這樣,如今錢肇死了,趙學謙也死了,那下一個……是誰?
卻不防這時候魏王忽然回身朝容禛襲來,容禛雖然被真相給震住了,卻并不是毫無所覺,所以在發現魏王的動作之後,他手中長劍出鞘,直接擋住了。
隻是沒有人想到,他這一劍的目标卻并非是容禛,而是站在容禛身後的陸徵。
陸徵眼睜睜地看着劍尖急速地靠近自己,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那上面散發的森森寒意,隻是身體卻無法動彈,可就在此時,一隻手掌在他的面前緊緊地握住了劍刃。
皿液瞬間湧了出來,砸在了地上。
容禛面色不變,卻是半分都不肯後退。
簡餘也沒想到魏王會這樣做,驚怒過後卻是要沖過來阻止他,卻見魏王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随着刀刃落地的聲音,簡餘看到魏王口中湧出的泡沫,一時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沖了過來,在魏王即将倒在地上之前,将他接住。
魏王卻看向正在焦急拿手帕給容禛包紮的陸徵,聲音微弱地在簡餘耳邊道:“傻……傻孩子,他早就死了……當初我親眼……親眼見他咽了氣……這不是……這不是……”
簡餘僵在了原地,原本要去擦魏王嘴角皿液的手也停住了。
魏王卻仿佛并不在意:“……我也吃了……‘蠍蘿’,我活不成了……至少……還替你……做一件事……”
簡餘看着魏王将還帶着身體溫熱的玉玺塞進自己手裡,他的眼神已然開始渙散,卻還是掙紮地說道:“……做個……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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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甯二十年八月初九,魏王容侑薨,楚王不知所蹤,魏王子餘登基為帝,改年号為——
延和。
作者有話要說:嗯,正文部分到這裡就完結了,之後還有兩個番外,就全部寫完啦~
敲下大結局三個字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
這篇文從11月30号開坑,到今天剛好是整整四個月,雖然文中還有許多的BUG,但我還是很開心我還是按照自己的預期寫完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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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可以回應一下之前的幾個問題。
文中我替主角所取的名字并不是胡亂取的,都是有意義的,也算是小小的伏筆吧。
陸徵的徵字,有責問、詢問、驗證、證明的意思,暗合了他破案的行為。
容禛的禛字,意思是以至誠感動神靈而得福祐。
或許對于其他人來說他是個孽種,是醜聞,但對于紅葉夫人與武德帝來說,卻是上天給予他的恩賜,他其實是我創造的最為費力的人物,也對他有許許多多的私心,所以看到有很多人并不喜歡他,心中多少是有些失落的,或許他最後的結局在許多人看來并不是好的,與皇位不過一步之遙,但對于他來說,這恐怕才是最好的結局。
簡餘的餘字,之前有小天使猜過,是多餘的意思,但這隻是一層意思,餘即是我的意思,意味着唯吾獨尊,從這篇小說剛剛開始,他的命運也定下來,他不會是男主,不會和陸徵在一起,但他卻是最後登上皇位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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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都隻是我自己的一點小小趣味,也并不覺得有許多人會對此感興趣,但我還是想發出來,就像是獻寶的孩子一般,希望大家不要見怪。
最後,感謝一路支持的大家,感謝寫評論的寶寶們,感謝我的土豪們,是你們支持我一點一點寫完了這篇文,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