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容禛與陸徵依約來了宮中,韓諸看着他身邊兩名帶着親衛的将軍,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帶着他們朝裡走去。
隻是讓人驚訝的是,這路分明就是往太廟去的。
太廟裡供奉了大夏朝曆代皇帝的牌位,從來隻有皇室子弟才能進入。
兩名将軍驚疑不定,将目光投向容禛,哪怕他們再想要這份從龍之功,可也不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啊。
容禛倒也沒有為難他們,隻是淡淡道:“你們在外邊等着。
”說完,就帶着陸徵朝太廟裡面走去。
韓諸卻橫過身子,冷聲道:“楚王殿下,太廟隻許皇室子弟進入,您不會忘記吧?
”
容禛當然沒有忘記,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陸徵:“他與我,如同一身。
”
韓諸愣了一下,目光複雜地看了兩人一眼,随後慢慢地讓開了位置。
容禛卻并沒有松開陸徵的手,而是拉着他一起踏入了太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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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禛并不是第一次來太廟,他從前在燕京之時,每年的祭祀都是要站在永甯帝身後的,隻是後來他在北疆多年,如今再次進入太廟,卻恍然覺得物是人非。
魏王容侑穿着一身黑衣,手中執着香,他仿佛并沒有看到容禛他們進來,仍舊是一絲不苟地完成了祭祀。
他面前放着的就是曆代帝後的牌位,隻是容侑所敬的,卻并非這其中之一,而是他母親紅葉夫人的牌位。
魏王祭拜完了之後,才轉過頭來看着容禛。
魏王如今已經年過不惑,且他的臉上還有嚴重的燒傷痕迹,可依舊能看出他年輕時的風采。
當初魏王在燕京不知道是多少小姑娘的夢中情人,他後來與高錦汶定親,不知道讓多少小姑娘哭紅了雙眼,如今時過境遷,時光卻始終未曾苛待他,反倒讓他的氣質越發沉澱,若不是知道他所做下的事情,隻怕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會放下戒心。
容禛從前與魏王并不曾熟識,如今更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兩人能夠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就很不容易了,更别提還有寒暄什麼的。
容禛倒也不着急,而是慢慢走了過去,也點燃了香,祭拜列祖列宗。
魏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恢複到了平常的樣子,待容禛祭拜完,他才道:“再等等。
”
容禛便知道,今日并非他與魏王單對單,恐怕魏王要等的,就是那名背叛他的内鬼吧。
沒過多久,“骨碌碌”的聲音在空曠的太廟中響起,容禛與陸徵都朝着發聲之處看過去,卻見一片昏暗之中,一名坐在輪椅上的老者被人漸漸地推了出來。
陸徵露出震驚的表情,這倒并不是因為他認出了老者的身份,而是站在老者身後的那個人,那分明就是趙學謙。
太廟一直不許皇族以外的人進入,即便是打掃太廟衛生的,也是跟随容家人的積年老仆。
如今這太廟中,真正的容家人反倒隻有兩個,隻是不管是魏王還是容禛,對于眼前的場景都沒有多說什麼。
那輪椅上的老者就是虞恪,他冷厲的目光掃過魏王,又掃過容禛,這才緩緩開口道:“這麼多年了,我本來以為我會将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
”
魏王沒有說話,隻是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容禛也沒有因此而驚慌失措,隻是在他追尋多年的真相面前,他的手掌還是無法克制地出現了一絲輕微的顫抖。
虞恪說了那一句話便陷入了沉默。
出乎意料的是,接話的人竟然是趙學謙,他看向容禛,笑着道:“楚王殿下,您要找一個叫做錢肇的人已經許多年了吧?
”
容禛皺了皺眉頭。
“您找遍了整個中原,也未能找到他,您恐怕也想不到他究竟在哪裡吧?
”趙學謙雖然這麼說着,目光卻投向靈位之後的地方。
那是一塊昏暗狹窄的地方,那裡坐着一個默默轉動念珠的身影。
被趙學謙說破,那人手中的動作一頓,随後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頭發早已斑白,被工工整整地束在了頭頂上,他穿着一身洗的發白的衣服,默默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正是這些年容禛上天入地也尋不到的錢法曹。
虞恪看到他,臉上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他就收斂了一切的表情,用力地拍了拍輪椅的扶手:“好,好啊!
這下所有人都到齊了!
”
他這句話一出來,魏王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可手卻慢慢地握緊了,錢法曹隻是默默地轉動念珠,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虞恪的目光從這兩人的臉上掠過,這才看向容禛:“去,跪下給你母親磕三個響頭吧!
”
容禛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一種他從未有過的猜測猛然撞進了他的腦子裡,讓他一時之間竟然無法言語、無法動彈。
虞恪并沒有催他,而是将目光又重新轉向已經閉上雙眼的魏王,卻是冷笑道:“你倒是長進,我幫你,就是讓你殘殺親弟的嗎?
!
還是你将你母親臨終前的話都給忘了?
!
”
“閉嘴!
”魏王再也忍不住,怒喝道,“當年她究竟是怎麼死的,你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因為他這個孽種,她怎麼會被人逼死!
”
虞恪沒有說話。
容禛的腦子裡滑過這麼多年他所找到的種種證據,原本撲朔迷離的證據被這樣驚世駭俗的真相給補全了拼圖,那些他從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終于有了解答。
他并不是錦嫔的兒子,他是紅葉夫人與武德帝的兒子!
所以魏王要殺他,因為他的存在不過就是一個污點,他不過是亂|倫的産物,他是根本不應該存于世間的孽種!
容禛被這真相颠覆了過往所有的認知,雖然他不過是面色蒼白一些,可隻有站在他身後的陸徵才看到他的手指在不住地顫抖着。
陸徵心疼地看着,卻沒有辦法上去握住他,他知道,在這種時候,容禛并不想要對面這些人看見他的軟弱。
最不堪的真相已經被虞恪給揭露出來了,魏王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當年的事情在他的口中漸漸地現出了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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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讓陸徵來看,紅葉夫人虞殷染的一生那就是一個大寫加粗的瑪麗蘇。
虞殷染本是平民之女,隻是因為貌美被采選入宮,她貌美溫柔,多年聖眷不衰,又加上生了一個好兒子容侑,即便皇帝去世,她也依舊是後宮地位頗高的太妃。
若隻是如此,或許她的一生将平順地度過,在西宮消磨掉自己最後的時光。
隻是恐怕沒有人想到,武德帝對于這位庶母卻藏着不一般的心思。
武德帝是先帝長子,在先帝并沒有嫡子的情況下,各方面都比弟弟們要強出一大截的他自然順理成章地登基為帝,而登基後的武德帝也并未辜負他的帝号,他在位期間,大夏朝的土地不斷擴張,達到了國力的頂峰,他的成就在曆史上并不亞于開國太|祖,而就是這樣一位聲名赫赫的帝王,卻有着不可言說的心思。
虞殷染與武德帝年紀相仿,但紅葉夫人入宮之時,武德帝已經出宮開府了,直到紅葉夫人生下容侑,武德帝才在一次宴會中無意看到了紅葉夫人的容貌。
一見佳人誤終生。
後來發生了什麼恐怕沒有人知道,紅葉夫人被武德帝安置在了夢溪殿,那殿中有一條密道直通武德帝的寝宮,而夢溪殿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是武德帝的人,所以這一段禁忌之戀竟然從未被人發現,甚至連太後都不曾發覺,直到虞殷染有孕。
當時虞殷染已經快四十了,這個孩子的到來就像是上天所賜予他們的禮物,讓她與武德帝都驚喜不已,可相對的,這個孩子的身份卻是絕不能暴|露的,否則等待他的,隻有為了皇室名聲而被抹殺。
在這種情況之下,武德帝找了一個替身,那就是錦嫔,錦嫔的容貌與虞殷染有五六分相似,就算以後孩子長大,也不會被人發現端倪。
錦嫔是個聰明的女人,隻是再聰明的女人面對這種事情也沒有辦法毫無怨言地接受下來,隻是她很清楚,她和宋家所有的一切都維系在這個孩子身上,她若想好好活着,讓宋家更上一層樓,就必須要将這個孩子好好地養大,所以她隻能打落牙齒和皿吞。
而紅葉夫人并沒有想到自己剛生下來的幼子就被抱給了其他人養,原本就因為高齡産子而虛弱的身體越發不好了,武德帝焦心不已,對于一些事情難免就有了疏忽。
武德帝早已立了太子,不過那時候他并不知道自己還會與心愛的人有個孩子,所以在容禛生下來的那天起,武德帝便已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之所以抱着秘密被洩露的危險,也要将錦嫔拉進來,為的就是給容禛一個合法的身份。
隻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多多少少還是會被人看出一些行迹的,若是從前,武德帝對宮中盡在掌握,自然不會讓這些消息洩露出去,可因為紅葉夫人的身子突然變差,他卻失了分寸,所以讓人給鑽了空子。
山陽公主真的是無意中看到那一幕的嗎?
如今已經沒法說得清楚。
有一就有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太後對自己的兒子知之甚深,慢慢地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而就在此時,此事卻被最不應該知道的人知道了,那人就是魏王容侑。
魏王與紅葉夫人感情頗深,雖說紅葉夫人瞞下了容禛的事情,隻是她的異樣還是被魏王給發現了,而在知道這一切之後,容侑怒不可遏,發誓一定要報複武德帝。
後來的事情,就與山陽長公主所說的相差不大了,太後發現了真相,秘密處死了紅葉夫人,紅葉夫人臨死之前見了弟弟虞恪和兒子容侑,或許在她的心裡,這兩個人要比武德帝要可靠許多,紅葉夫人讓他們照顧容禛,對于她來說,這個從出生就被抱走的孩子是她永遠的痛,也是她最大的牽念。
武德帝痛失所愛,性情大變,他不顧朝臣反對,一心想要立容禛為太子,此時卻接到了密信,魏王容侑造反。
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武德帝的身體終于撐不住了,在最後的時間裡,他的頭腦無比的清醒,也終于知道了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那個他一直以為低調沉穩的太子,他以為對方在宮中朝中毫無存在感,可真是如此嗎?
他心狠又能忍,他能隐忍不發這麼多年,卻又能看準時機一擊必中,這樣的心性,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子。
武德帝接受了現實,卻逼着永甯帝在他的病床前,在幾名德高望重的大臣面前發下毒誓,絕不會對付容禛。
這已經是他能夠為容禛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在聽完魏王的講述後,容禛閉了閉眼睛,顫抖的手慢慢地握緊了。
原來,這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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