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徵滿心不樂意地跟着容禛在奉國寺後山走着,他是怎麼都沒想到來上個香也能碰上這位主,也不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想着葉聞觀住在王府,他又來見了塵。
陸徵心頭一緊,忍不住問道:“十九叔,您來奉國寺有什麼事嗎?
”
“這次倒沒喊錯。
”容禛遺憾地看着陸徵的臉,吓得陸徵趕緊捂臉,他笑出聲來,“每年年初,陛下都要來奉國寺上香的,本王自然要提前來和了塵大師打招呼。
”見陸徵面上還有些緊張,便故意問,“怎麼?
莫非本王還有别的事情?
”
“沒有。
”陸徵迅速回答,又意識到自己說太快了,連忙補救,“那位葉先生是您的朋友嗎?
”
“你哪隻眼睛看見他願意做本王的朋友了?
”
“……”
“對了,本王聽說你與赤甲衛新上任的統領關系不錯?
”
“簡餘?
”陸徵這才想起來,他答應簡餘要幫他查生父的事情,可最近陸家的事情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想到這兒,不禁覺得有些對不起簡餘。
容禛看了他一眼:“你這表情怎麼跟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一般?
”
“……”
陸徵覺得跟這位殿下實在是難以溝通,幹脆閉了嘴,一個勁地往前走,卻又聽到身後傳來楚王的聲音。
“行了,不逗你了。
”
容禛腿長步子大,看似不急不緩,卻并沒有被疾走的陸徵落下半步,見陸徵額頭上都冒了汗,不由得搖搖頭:“英國公府好歹是武将世家,怎麼你半點功夫都沒有?
”
說到這個,陸徵也有些郁悶,他大哥雖然是文官出身,可也是自小習武的,就連大嫂都有家傳的一套鞭法,隻有他,幼年身體太弱,大一些又吃不得苦頭,加之母親和祖母溺愛,到了現在連點花拳繡腿都不會。
看出了他的郁悶,容禛也就點到為止,說起近來燕京發生的大事,不經意就說到了陸家的案子上。
陸徵倒沒想太多,就把自己的推斷說出來。
“這兩起案子的兇手應當是同一人,身份是女子,她心思細膩手段大膽,而且善于僞裝,她應當有醫藥相關的知識,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内犯下兩起案子,且用了同樣的□□,說明她十分自信,自信可以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對自己的計謀十分自負……”
說到這裡,陸徵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推論有誤,如果說對方真是這樣一個自負的行兇者,她定然十分迷戀自己的殺人手法,如同曆史上出現的許許多多将殺人當作藝術的殺人狂一般,可從現場來看,死者除了中一樣的毒,殺人手法完全不同,兇手也并未留下任何相同的記号。
容禛原本正聽着陸徵的分析,發現他突然停下來,不由得問道:“怎麼不接着說了?
”
陸徵皺起眉頭,無意識道:“哪裡錯了……一定有哪裡錯了。
”
容禛拉住險些撞樹的陸徵,哭笑不得:“你就算要想問題,好歹也要看路吧。
”
陸徵有點懵,腦子裡原本有點靈光也給吓沒了。
容禛在邊關多年,向來是十分看不上燕京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們,可看到陸徵這傻乎乎的樣子,倒沒有想象中的反感,反而拿出他難得一見的耐心問道:“那如你所說,這兇手能夠出入祠堂,能夠給府中大少奶奶的頭油下毒,身份定然不低對嗎?
”
陸徵點點頭。
“能符合這要求的女子想來是不多的,既然這樣,就一個個地拷打逼問,總能知道的。
”
陸徵震驚地看着容禛,脫口而出:“這不是嚴刑逼供嗎!
這簡直……簡直是草菅人命!
”
容禛眯了眯眼睛,那一瞬間他周身泛出的冷意直接讓陸徵背上寒毛直豎,不自覺後退一步。
似乎意識到這裡并不是在北疆,對方也不是他的下屬,容禛緩和了表情,看着還殘餘後怕的陸徵,微微一笑:“乖侄兒,下次說話記得先過腦子。
”
陸徵呆呆地看着容禛越過他,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他猛然意識到,這不是言論自由的現代,這裡……是草菅人命的古代。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可以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然而容禛卻告訴了他,他所要學的還有很多。
-
因為出了那攤子事,陸徵後半程都有些蔫蔫的,容禛也不是真的打算要和他看山賞景,因此草草地轉了一圈就放了他回去。
葉聞觀心情不好,一甩袖子就先回去了,因此廂房之中就隻有宋之意騷包地搖着扇子在等他。
“喲,看到小松鼠了?
”
容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是英國公府的三少爺,不要亂喊。
”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你喊得我怎麼就喊不得?
”
容禛懶得理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徑自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喝。
宋之意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頓時急了,連忙坐到他對面問道:“怎麼樣?
這小子夠不夠格?
”
容禛不置可否。
“你……”宋之意連忙求饒,“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也不喊他小松鼠了,你快說。
”
容禛放下茶杯,搖搖頭道:“還差些火候。
”
“什麼意思?
”
“有些本事,可惜太年輕也太莽撞。
”容禛勾了勾嘴角,“再曆練個幾年,或許可用。
”
宋之意頓時失望了:“唉……枉我之前那麼看好他。
”
“無妨,這麼多年都等了,再等幾年我也等得起。
”
“你的意思是……”
容禛歎口氣:“先前是我太過自負了,燕京如今局勢混亂,實在不宜在這時候再出亂子了。
”
宋之意還是有些不甘,但也知道他的性子,絕不會為一己之私就坐視國家混亂的人,隻能無奈道:“是是是,都聽你的。
”
正在這時,門上傳來“咚咚”兩聲,然後是聶止疏低沉的聲音:“主人,北疆有消息了。
”
宋之意去拉開門,聶止疏拿着一封信走進來,隻是表情卻不太好看。
容禛接過信,臉色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宋之意看了看他們兩人,忍不住問:“發生什麼事了?
”
容禛将信放在桌上,宋之意立刻拿起來看,看完後立刻罵出聲:“這羯人六皇子也太惡心了吧!
居然想讓我們大夏朝幫他去奪大單于之位!
”
聶止疏也跟着罵了一句:“賣國求榮!
”
“大個子!
我們倆難得意見一緻啊!
”
容禛搖搖頭:“換一個角度來說,如果我們幫了六皇子,就能名正言順地介入羯人的軍政,不管是和談還是打仗都會有利,然而,終究還是要看陛下怎麼決定。
”
“這怎麼行!
”宋之意怒道,“我們和羯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雙方早就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若是陛下答應了,最後豈不是讓你裡外不是人?
”
容禛沒有說話,宋之意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思十分細膩,其實他也想的明白,如果六皇子真心投誠,滿朝上下恐怕都會同意,先不說能夠節省下多少軍費開支,單是北疆太平,就已經是萬世之功了。
聶止疏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對啊,主人,如果真的這麼談和了,您和北疆軍以後要如何自處?
”
宋之意眯了眯眼:“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他在頸邊做了個殺的姿勢。
聶止疏點點頭:“這是個好辦法,如今北疆幾乎都在蘇将軍的控制之下,隻要主人傳令回去,定然叫他還未接近城牆就死的悄無聲息。
”
容禛看了他們倆一眼,頓時就把兩人的興高采烈給壓了下去。
“這事回去再說。
”
“可是……”
容禛又警告了他們一遍:“誰都不許擅作主張,如果那位六皇子死了,不管誰幹的,你們倆都給我滾回北疆去。
”
宋之意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隻能老老實實地應了。
容禛已經站起來:“先回王府。
”
宋之意歎了口氣,結果剛走兩步就看到容禛停在原地,不由得眼睛一亮:“你改主意了?
”
容禛理都沒理他,對聶止疏道:“我記得兵器庫裡有一把掌心大小的手|弩?
”
聶止疏點點頭:“不過您不是說那東西沒多大用處,所以直接扔倉庫裡頭了。
”
“把它找出來,送到英國公府上去。
”
聶止疏不明白話題怎麼一下子就跳到這上面來了,但還是盡職盡忠地應下來。
宋之意一臉“我懂的”笑容:“不如我替殿下你去送吧,總得讓小少爺知道是誰的心意才好啊。
”
容禛冷冷地看着他:“也行,送完你就去北疆跟蘇岱作伴吧。
”
宋之意頓時就慫了。
聶止疏抓了抓頭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