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學過高中化學,大概都能猜到那所謂的臭雞蛋味應該就是硫化氫的氣味,陸徵皺着眉頭思索着,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會有硫化氫的味道呢?
陸徵有點後悔自己學的是文科,僅僅記得硫化氫是臭雞蛋味,但硫化氫的基本特征卻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來回踱步,突然靈光一閃:“石油!
”
他記得以前似乎有看過類似的文獻,原油中含有石油氣、苯、芳香烴和硫化氫等物質,對人和其他生物都有毒性,當達到中毒臨界阈值時,就會導緻人和動物中毒。
這兩個女孩子聞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原油中硫化氫的味道。
青鸾疑惑地看着陸徵:“陸少爺你在說什麼?
石油?
莫非是石頭裡産的油嗎?
”
“正是!
”陸徵有點克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兇手極有可能是利用石油放火的。
”
“那……我們應該到何處去尋找這種……石油呢?
”
青鸾的話就像一盆冷水一般潑在陸徵頭頂上,他就算再沒有常識也知道石油并非是會自己露出地表的,一般都是有地質災害之類的原因,會有少量石油滲出岩石表面。
陸徵既不是地質學家也不是化學家,他根本不知道油田的地貌是什麼模樣的,又該如何去找呢?
他們告辭離開這戶人家,又再次來到那戶寡婦家,或許因為這次同行的有王大夫,寡婦讓他們進了門。
這是一間漏風的茅草屋,但相比先前那一家人的茅草房還是要好得多,在這座茅草屋的不遠處就是她們被燒毀的房子。
小小的院落裡,一個小小的爐子在熬着中藥,而裡屋正是躺着寡婦的獨女,隻能間或聽見一兩聲咳嗽。
寡婦面色愁苦,歎氣道:“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平日裡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裡會和什麼人結仇。
”
王大夫安慰她:“總歸人沒有受傷就好,你安心養着,不要擔心。
”
先前在起火第二天,寡婦的女兒就開始出現咳嗽和嘔吐的現象,正是王大夫給看的病,王大夫當時還以為是她們用炭盆不注意,倒也沒有細想,如今經過陸徵這麼一說,才真是覺得恐怖。
陸徵并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四處走走看看,忽然問那寡婦道:“這位大嫂,令嫒是否正在相看人家?
”
那寡婦張口結舌道:“正……正是,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
陸徵其實是看到這寡婦晾在院子裡的衣服才發現的,這是一件新的桃紅色的襖裙,一看就不像是這寡婦自己穿的,自然是屬于她女兒的。
陸徵知道,對于平民來說,一般是隻有過年才會做新衣服的,更别說是這種寡婦家了,想來也隻有女兒正值及笄,為了好相看人家才特意做的新衣服。
陸徵也不好直說,隻能模棱兩可地糊弄過去,又問道:“你們那日起火的前後幾天,可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
寡婦搖搖頭:“并無什麼奇怪之事,妾身與小女一直在家中刺繡,除了族中送來一些米面,并未見過外人。
”
陸徵點點頭,又道:“麻煩大嫂了,日後若再有疑問,還望大嫂不吝告知。
”
寡婦也知道他是為了破案來的,她心中也恨極那個放火之人,頓時應承道:“公子請放心,您若有什麼要問的,妾身一定知無不言。
”
-
離開了這兩戶人家,陸徵提出要再去一戶人家,這一戶有些遠,但若是抓緊些時間,還是能在日落前回來的。
事不宜遲,三人立刻朝着那戶人家走去,相比前兩戶的條件,這一戶明顯就要差得多。
這是一個四口之家,當家的也姓張,王大夫叫他張石頭。
張石頭有一個瞎眼的老母親,他的老婆嫌日子太苦了就跑了,隻剩下張石頭撫養一雙兒女。
這一家人隻有一條褲子,因為原本住的是茅草房早就被燒的幹淨,他們也隻搭了一個草棚栖身。
張石頭這一家是最先被燒的,雖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可張石頭回想起來還是臉色蒼白,手腳輕顫。
見到陸徵他們問,張石頭的臉上頓時留下眼淚來:“這……這是有人要害我們啊!
青天大老爺要為小民做主啊!
”
三人同時精神一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直接說出火災是人為的,陸徵連忙問道:“那你可曾看見兇手的模樣?
”
張石頭一邊擦眼淚一邊搖頭:“看……看是看到了,但……但是沒有看清……”
陸徵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很快提起了精神,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條線索不是。
他說道:“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一遍。
”
張石頭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才小聲道:“那晚……我伺候我老娘洗了腳,把水倒了……我老娘說想吃蛋……我……我無能,沒了媳婦不說,我娘想吃個蛋都吃不到,我……”
眼看張石頭說着說着就要哭起來,陸徵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
張石頭擦擦眼淚,又吸了吸鼻子,才接着說道:“後來……後來我就拿泥巴搓了個蛋的樣子給我娘摸,騙我娘說第二天早上才能吃……我娘信了,我……我就帶着孩子睡了……我娘雖然眼睛瞎但是耳朵靈,半夜她突然推我,說,說蛋熟了,讓我去看……我迷迷糊糊打開門,就看到一個影子趴在我們家草垛上……我……我以為是狼,吓得哆嗦,那……那個人從草垛上跳下去,然後……然後就往我們院子裡丢了一把火……我……”
張石頭雖然說得斷斷續續又颠三倒四的,但陸徵他們還是聽懂了,青鸾連忙問:“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
張石頭茫然地摸了摸頭:“沒……沒有……”
“什麼都沒有嗎?
”青鸾逼問道,“比如什麼臭雞蛋味?
”
張石頭連連搖頭:“沒有,什麼都沒有。
”
青鸾似乎有些失望,可陸徵卻有一種情理之中的感覺。
其實對于連環殺人犯而言,他們的心理會從一開始的害怕和緊張慢慢過渡到興奮,而在此過程中,他們的作案手法也是在不斷升級的,比如陸徵來到這裡所遇上的第一起案子,那個犯人張虎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作案中不斷地升級作案手法,從一開始的死後剝皮到後來在人活着的時候實施剝皮,甚至在後來他還會将死者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在一旁,這也說明了他的心态已經變成了享受。
對于縱火犯來說,相比于直接殺人,其實縱火是一種相對來說要更容易的犯案手法,所以一般對于縱火犯的側寫,都是内向、膽小同時智力低下,不少甚至還有身體缺陷,他們将對生活的不滿發洩在對無辜的人犯罪上,以此來平衡自己内心的憤怒和嫉妒。
而對于任何連環案來說,第一起的案子都是十分具有價值的。
因此陸徵問張石頭:“你可與什麼人結過仇?
”
張石頭茫然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田富貴,他……就是他把我媳婦拐走的……”
陸徵疑惑地看向王大夫,王大夫歎口氣道:“這田富貴原是村裡的一個後生,前幾年和張石頭家的一同失蹤,都說是這兩人私奔了……”
“不是私奔!
是田富貴把我媳婦拐跑了!
”張石頭激動地站起來,一邊比劃一邊說,“我老婆是個好女人,她不會私奔的……她是被拐走的……”
之後張石頭就一直在旁邊嘀嘀咕咕地重複這句話,再也沒有提出什麼有用的線索,陸徵歎了口氣,又問王大夫:“這田富貴家在哪裡?
”雖說覺得張石頭這話沒什麼用,但好歹也是一條線索。
王大夫道:“不遠,從這過去,一會就到了。
”
在路上,王大夫就在給陸徵說這田家的事情:“這田姓是後來遷入咱們村的,也不多,就七八戶,不過村裡的姑娘都不願意嫁他們,所以他們要麼從外村說了親,要麼就幾兄弟共用一個妻子。
”
陸徵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道理?
!
”
王大夫歎口氣:“公子,我們這地方您也看到了,這男人多女人少,要娶個老婆,哪怕是積餘之家都要被掏空大半家當,若是姑娘漂亮些的,那都甯肯要嫁到縣裡去的。
就說我們先前去的王有利那家子,他的閨女原本就是要嫁給縣裡一個掌櫃的兒子,可如今他們家燒的一幹二淨,莫說是嫁妝了,連彩禮都沒了,那掌櫃家的反悔了,說是不娶了,讓他們賠,可就是這樣,隻要丫頭點頭,這十裡八鄉想貼錢娶的也不少。
”他頓了頓,小心地看了眼一旁的青鸾,才道,“我們這還好了,若是再往北邊去一些,姑娘們都嫁了北疆軍的兵了,那就更難娶上媳婦了。
”
青鸾一瞪眼:“你胡說些什麼!
說的好像是我們北疆軍害他們娶不上媳婦似的,他們若有本事,自然有姑娘願意嫁,自己沒本事倒來怪别人,這是個什麼理!
”
其實王大夫這話倒也不算差,大夏朝對于自己的兵并不吝啬,更何況是北疆軍這種精兵之中的精兵,比起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的确有不少姑娘願意嫁當兵的。
隻是這些話王大夫也就在心裡想想,面上還是笑着附和:“這小哥說的也沒錯。
”接着又道,“瞧我,這又說到哪裡去了,哦……說這田富貴,他家三個兒子,還沒一個娶上親的,田富貴這人心思歪,早年在村裡就喜歡偷看姑娘媳婦洗澡,後來也不知怎麼跟張石頭家的勾在一起了……哦,您看,那就是田富貴他們家。
”
陸徵和青鸾順着王大夫的指示看過去,就看到一排亂七八糟的籬笆,而在那籬笆之後則是一間被燒毀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