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敏侃侃而談:“林氏的丫鬟說她拿了個布包急匆匆出門,可是我們發現林氏屍體時,卻并沒有看到什麼布包,除了兇手,還有誰會拿走?
”
吳氏冷笑道:“唐大人好沒道理,本夫人的鞋子上沾了泥,是因為本夫人昨日下午去了莊子上,更何況這滿府的下人哪個鞋子是幹淨的?
因為這個就說本夫人是兇手,唐大人也太武斷了!
”
唐敏眉頭一皺,趙學謙卻不緊不慢道:“那一日唐大人查鈎吻之毒時,陸夫人并沒有說明你的原因,如今,在下還想再問一句,夫人的鈎吻是要做什麼的,如今那鈎吻在哪裡?
”
吳氏扶着嬷嬷的手站起來,她的臉色蒼白,腮側微微顫抖着:“那鈎吻……”
旁邊的嬷嬷忍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大人,我們夫人真是冤枉的啊!
那鈎吻……是夫人買來自盡的啊!
”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吳氏拿着手帕拭淚,嬷嬷接着說道:“夫人實在是太苦了,老爺寵愛妾室,對夫人非打即罵,夫人家世低微,為了小少爺和小小姐隻能忍受,夫人實在是忍不下了,才買了鈎吻要服毒自盡,誰知剛買回來,老爺就過世了。
”
吳氏哽咽道:“這是家中醜事,妾身本不願意說,可又怕大人被蒙蔽,這才……”
她用帕子捂着臉:“妾身真是不願再活下去了……”說着,就要撞一旁的柱子。
一旁的嬷嬷和丫鬟連忙拉住她,又是勸又是哭,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唐敏皺緊眉頭:“既如此,夫人還是先将那鈎吻拿出來對一對,這才能還您清白。
”
吳氏的啜泣聲小了一點,她指了指嬷嬷:“去把東西拿過來。
”
過了一會,那嬷嬷果然拿了一個盒子過來,裡面擺放着炮制好的鈎吻,捕快清點了一下數量,并無錯漏。
唐敏的臉色沉下來,他看着仍舊在哭泣的吳氏,還是不甘心道:“這大冷天的,夫人為何要去莊子上?
”
吳氏拭了拭眼角:“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昨日是妾身的生辰,想着自己的命卻是悲從中來,嬷嬷才說讓妾身去莊子上散散心,您但可以去問車夫或莊子上的人。
”
她既然這麼說,不管是不是真去了,他們肯定也是問不出什麼了。
唐敏失望地離開了陸府,陸徵卻始終覺得有種違和感,想起吳氏前兩天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今日卻能回答這般條理清晰,她究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演技派,還是說,她今天這一切都是有人教她的?
看着吳氏仍然哭得一抽一抽的身體,陸徵帶着滿肚子疑惑離開了。
-
回到府中後,陸徵還是有些郁悶,不由得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柳枝恰好從院外走進來,看到他的樣子,奇怪道:“少爺,這麼冷的天氣您怎麼不進屋子?
”
陸徵事情想不通,張口便道:“柳枝,如果你有一個仇人,你想要下毒殺他,你會怎麼做?
”
柳枝愣了一下:“少爺?
”
陸徵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道:“算了算了,就當我沒問。
”
柳枝微微一笑:“少爺,奴婢若想要下毒,必然會先打聽清楚這人的習慣,依照他的習慣下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一點一點的下,即便人死了,官差也查不出下毒的是誰。
”
陸徵聽到她的回答就陷入了沉思,林氏的案子不就是如此嗎?
兇手将毒下在她的頭油上,因為是府中人人都有的,所以根本不會有人懷疑,林氏又不戴金銀首飾,若非石斛謹慎,隻怕真的查不出來她是怎麼中毒的。
可相對的,陸摯的案子,兇手就顯得要膽大許多,可兩起案子并在一起看的話,都能看出兇手為人細心缜密,事前進行了細緻的觀察,在犯案的時候又冷靜而大膽。
柳枝見他隻顧着想問題,便也不打擾他,隻是回房給他拿了一件鬥篷披在他身上,才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汲香端着一盤點心,直勾勾地看着她。
柳枝吓了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汲香姐姐給少爺做了點心,為何不端進去呢?
”
汲香看了柳枝一眼,忽然一笑:“從前少爺有案子想不通的時候,也是這般問我的。
”
“汲香姐姐想說什麼?
”
“少爺曾經有一個很要好的伴讀,叫做阿仁,可惜因為保護少爺不力被發賣了,然後就是錦鹿姐姐,接着……就是我。
”汲香呼吸加重了許多,“柳枝,你猜一猜,下一個是不是你啊?
”
柳枝皺起眉頭:“汲香姐姐這是怎麼了?
這兩人的事情我都聽過,皆是犯了錯才被發賣的,與少爺有什麼關系?
”
汲香充耳不聞,将那盤點心放在柳枝手上,輕飄飄道:“這點心你吃了吧,少爺的口味變了不少……這些他大概是不會吃的了。
”
看着汲香遠去的背影,柳枝的眉頭又一次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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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外十裡坡,一個破舊的茅草房裡,遊小五揉着“咕咕”作響的肚子,斜了一眼一旁的鐵蛋:“我說,不是還有一個饅頭嗎?
趕緊拿出來吃了!
”
鐵蛋正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字,聽到他的話,頭也不擡:“不行,那是明日的口糧。
”
“诶嘿!
你小子行啊!
敢情老子把你撿回來,你現在還管着老子?
”
“……”
遊小五跳起來就想用鞋底子去抽鐵蛋,鐵蛋身子顫了顫,卻沒動,遊小五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不太自然的表情:“行了行了,你都跟了我這麼久了還不知道我,我又不是你那沒良心的後娘,不會打你的。
”
他讪讪地穿上鞋子,見鐵蛋沒說話,咳了一聲:“……那什麼,就聽你的,不吃就不吃吧。
”
剛說完,他肚子就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遊小五尴尬地揉了揉,又忍不住數落道:“臭小子,要不是那天你吃多了油葷拉肚子拉到虛脫,為了給你看病花了那麼多錢,那位公子給我們的銀锞子足夠我們用好久了,哪像現在還要餓肚子。
”一點也不提自己拿了錢就去逛青樓和賭館,亂花錢才導緻他們現在餓肚子。
鐵蛋停了手,從破破爛爛的篩子裡拿出半個饅頭遞給遊小五:“吃吧!
”
遊小五瞪起眼睛:“這是哪來的?
”
“我省下來的。
”
遊小五正準備說他,忽然聽見敲門聲,他們這個破茅草房是用一塊木闆擋在的,他們也沒什麼朋友,向來沒人這麼禮貌地敲門的。
遊小五和鐵蛋對視一眼,遊小五去把木闆搬開,頓時一股冷風刮了進來,他打了個哆嗦,才看清眼前的人:“陸公子?
”
陸徵笑眯眯地看着他,身後跟着常山常水,陸徵抛着手裡的錢袋:“遊大哥,我請你們吃飯?
”
-
依舊是在上次的飯館,遊小五難得有些矜持,他上次給陸徵留地址不過是随手,心裡頭卻覺得一個大家公子哪裡會記得自己這麼個小人物,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找來了。
陸徵指了指飯菜:“先吃飯吧。
”
鐵蛋不等遊小五發話,已經拿起筷子快準狠地插了一個雞腿,遊小五正想罵他記吃不記打,就見他把雞腿放到了自己碗裡,一肚子話頓時被憋在喉嚨裡。
陸徵看着他們倆,在他來找遊小五之前,就已經找包铮了解過情況了,遊小五果然沒有再出去招搖撞騙,包括鐵蛋的身世他也有所了解,一個被後娘差點虐待緻死的孩子,被遊小五救了,如今看來遊小五對他并不差。
待到吃飽喝足後,陸徵才對遊小五道:“我想雇你去幫我查消息,每個月五兩銀子,你覺得怎麼樣?
”
“五兩?
!
”遊小五差點跳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陸徵點點頭:“這五兩僅僅是給你的工錢,如果以後有特殊的任務,需要額外花錢,我也可以再另外支錢給你。
”
遊小五吞了吞口水。
陸徵又道:“但我也是有要求的,類似于上次那種傳謠就罷了,我不僅需要消息,還需要你替我辨别真假,甚至還需要你将這些消息分門别類,由表及裡,發現真相。
”
這是陸徵想了很久的打算,經曆現代信息社會的洗禮,對于他來說,信息就是一切。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也不能一直在父母和兄長的庇護下長大,更何況葉聞觀和了塵都知道他的來曆,始終讓他心裡不安,所以才決定從現在開始做準備,他觀察了遊小五一段時間,覺得他雖說好财油滑,但總體來說為人還算講義氣,在打聽消息上也有些本事,所以陸徵才決定借由這一次陸家的事情,試一試他。
遊小五沒想那麼多,他就是個混混,沒什麼本事,難得有人看得起他,這讓他心中湧起一股熱浪,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一口就答應下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