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禛一行已經逐漸接近了燕京,可是越接近燕京,容禛就越發覺得内心不安,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一般。
恰在此時,他看到陸徵臉色蒼白,顯然是先前的傷沒有好又強行騎馬裂開了,他輕歎一口氣,揚聲道:“暫且休息一下。
”
随行的親衛勒了馬,容禛親自扶着陸徵下馬,問道:“如何?
還能支撐的住嗎?
”
陸徵點點頭:“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他見容禛臉色凝重,便問道,“有什麼事嗎?
”
容禛道:“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不知燕京究竟有什麼在等着我……”
陸徵擰眉道:“的确有些蹊跷,陛下急匆匆叫你回京究竟所為何事?
這傳令兵隻傳了國喪,卻沒有半句提到新君,不是很奇怪嗎?
”
“正是如此。
”容禛道,“我原本想迅速進京,如今倒覺得,還是要小心為上。
”
宋之意在一旁道:“可夜枭傳來的消息仍舊是正常的啊!
是不是你們太多心了?
”
他們昨日收到留守燕京的夜枭傳來的消息,說是永甯帝暴斃,并未立下傳位昭書,二皇子與四皇子争奪皇位,燕京大亂。
容禛卻道:“正是如此,我才覺得奇怪。
魏王這一段時間動作頻頻,到了如今這關鍵時候,怎麼反倒沒了動靜?
”
聶止疏這一次倒是跟宋之意站在同一立場:“或許那兩位皇子的背後,就站着魏王呢?
”
容禛搖搖頭,他雖然不曾真正與魏王打過交道,但他卻直覺認為以這人的驕傲,絕不會屈居于他那兩位侄兒之下。
正是因為這樣想,所以他反而放慢了速度,并不像先前那般急速趕路。
他們身邊的護衛并不算多,另有大軍由蘇岱領着分為小股不動聲色地接近燕京,就等着他的命令。
聶止疏道:“主人究竟在擔憂什麼?
”
“隻怕這燕京并非我們所想的這般模樣。
”容禛頓了頓,才道,“我們兵分兩路,我與止疏一道在明,你們二人帶着幾名護衛在暗,若是出了什麼事,不要沖動,去找蘇岱。
”
他這麼一說,原本毫不在意的宋之意和聶止疏也是神色一肅,宋之意連忙道:“既然危險,不如我和大個子在明,表哥和陸少爺在暗吧!
”
“若真有什麼事,那也是沖着我來的,你們在明有什麼用?
”見宋之意還想争執,容禛制止了他,“這種事沒什麼好争的,再說這也隻是我未雨綢缪,畢竟如今燕京并未傳來什麼不好的消息,或許是杞人憂天也不一定。
”
陸徵隻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他沒有像宋之意一樣去争,他極為冷靜,知道自己功夫弱,萬一出了什麼事也隻是拖累罷了,還不若在暗處,沒事便罷了,就是有事,也比在明面上拖累容禛要強。
容禛看了他一眼,頓時就明白了他心裡所想,這讓他有些欣喜又有些心酸,他知道陸徵并不是不願意和他同生共死,隻是他更明白自己的優勢在哪裡,若是換個人或許還會對他心有芥蒂,可自己,卻隻覺得越發地心疼又越發的喜愛了。
陸徵拉過宋之意:“我知道了,我們會注意的。
”
宋之意還有些不忿,卻也知道容禛這麼安排的用意所在,隻得道:“既然這樣,我們就約在燕京城外的十裡坡見。
”
容禛點點頭:“事不宜遲,我們就先走了。
”
“你們……一路順風。
”陸徵心裡有些五味雜陳,那種不詳的預感也越發地重了。
容禛卻忽然伸出手,将他緊緊地摟在懷裡,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陸徵揉進自己懷中一般,他的唇輕輕地擦過陸徵的鬓角,壓低了聲音道:“待回了燕京,我們就成親吧!
”
陸徵在他懷中瞠大了眼睛,仿佛沒有聽明白他在說什麼一般。
容禛輕聲一笑,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于他的額上烙下一吻,緊接着翻身上馬,揚鞭道:“出發!
”
待到容禛他們離去的煙塵散盡,宋之意才不懷好意地看着臉頰通紅的陸徵:“陸少爺,剛剛表哥和你說的什麼啊?
你的臉怎麼紅了?
”
陸徵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臉,避而不答:“我們也早些出發吧……總不能讓他們等太久。
”
宋之意嘿嘿一笑,也不打算拆穿他,而是看了一眼陸徵的大腿:“趕路倒是其次,今晚還是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将你這傷給包紮一下,免得到了燕京……喂,我話還沒說完呢!
”
陸徵已經重新騎上了馬,含糊不清道:“你一個人慢慢說吧,我先走了。
”說着催馬朝另一條路而去,幾名被留下的護衛不敢怠慢,也忙着追上去。
以宋之意的本事想要趕上他們并不難,所以他壓根就不急着上馬,而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表哥到底說了啥,怎麼這小少爺就跟受了驚的松鼠一樣拔腿就跑了?
”
-
而在此刻,負責截殺楚王的隊伍由韓諸帶着,也埋伏好了地方,正是從北疆通往燕京的要道之處。
此處被稱作雲泾道,兩側山坡高聳,隻餘下中間一條四馬并行的車道,而雲泾道的彎度很大,經過之時,彎道那一頭的情況是完全看不到的。
韓諸并不小看楚王,這些年有關于對方的消息他也看了不少,深知這是一個何等厲害的敵人,他根本就不會輕敵,所有的準備都隻是為了将容禛一擊必殺。
故此他不僅帶人埋伏在了兩邊的山坡上,在雲泾道的盡頭,還有五百弓箭手和刀斧手在等着他們。
因為怕被容禛他們發現,所以探子并不敢過于接近,所以他對于容禛他們究竟到了何處并不清楚,但左不過三兩天的差距,隻要他們經過雲泾道,就是入了鬼門關,定是有去無回!
除了軍隊,韓諸的身上還帶了兩個火霹靂,相比先前給羯人的那些粗劣貨不同,這兩個火霹靂是最新研制出來的,一顆下去,人畜不留。
隻是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動用這東西的,雖然不會留楚王一命,但至少給他帶一具全屍回去。
天氣有些熱,韓諸扯開一點衣領,又拿過水囊灌了一口水,才問一旁的親兵:“斥候可回來了?
”
親兵搖搖頭:“估計還得要一會子。
”
韓諸看了看天色,天氣倒是十分晴朗,沒有半點風,一股燥熱直接沖上腦門。
韓諸又喝了一口水,心底總有一點揮之不去的煩躁,他站起身來,朝雲泾道另一頭看去,隻是并沒有看到人影過來。
韓諸知道,以楚王他們的速度是不該這麼快的,隻是他心裡總有一點不安,這就和玄一失蹤的事情一樣,看似隻是一個小小的失誤,卻無法讓他們不去在意。
韓諸這些年跟随魏王幾番出生入死,他比任何人都要相信自己的直覺,當下不準備再留在這裡等下去,轉而對親兵道:“點幾個人,跟我往那邊去看看。
”
親兵領命離去,很快就将人點起,韓諸也不廢話,帶着人繞過這一片山坡,朝着容禛他們的來路而去。
-
而此時,陸徵與宋之意卻在路上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葉聞觀。
葉聞觀依舊是寬袍廣袖的模樣,溫文爾雅,笑容可親,他的身後跟着的兩名護衛,面對明顯透着焦急之色的陸徵和宋之意,他卻不慌不忙道:“陸公子,好久不見。
”
陸徵拱了拱手:“葉先生風采依舊,卻不知您來找我們有何要事?
”
葉聞觀笑了笑:“陸公子這話有趣,我為何不是與你們偶遇呢?
”
陸徵此刻也冷靜下來,他知道葉聞觀這人從不無的放矢,他對着有些急躁的宋之意使了個眼色,才對葉聞觀道:“以葉先生天下無雙的相術,這世上就沒有偶遇二字,隻有您想見或者不想見。
”
“這話更加有趣!
”葉聞觀撫掌大笑,“我早就說過公子日後若有困難,可以來揚州找我,如今山不來就我,隻能我來就山了。
”
陸徵一怔:“葉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
葉聞觀看了一眼身旁的兩名護衛,那兩人朝他點點頭,将兩匹馬拉了過來,葉聞觀攬袖伸手:“兩位請。
”
這下不等陸徵說話,宋之意卻忍不住了:“葉先生如此神神秘秘,究竟所為何事?
”他不是不知道葉聞觀相術高超,可當初容禛将他強行請來燕京,恐怕這位先生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虧,宋之意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隻是眼下他們的行程緊急,根本無法跟他這麼拖下去。
葉聞觀輕聲一笑,卻根本沒有理宋之意,而是對陸徵道:“陸公子,我與了塵欠了你一次,你若跟我走,這一次就算我們還清了。
”
陸徵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對于這個不過兩面之交的人非常信任,他相信葉聞觀絕不會無緣無故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他不等宋之意開口,便答應下來:“葉先生,我跟你走。
”
宋之意也是無可奈何,總不能讓陸徵獨自一人跟着葉聞觀走吧,故而也隻能和他一起換了馬,跟着葉聞觀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