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匆匆趕回楊仲庭的别院,身後還跟了一個長白胡子的老者,肩上挎着一個木箱,頗有些仙風道骨。
“仲庭啊,娘把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請來了,藥方也配好了。
”杜三娘倚到床邊,泫然欲泣。
楊仲庭有些擔心的問道,“大夫,這解藥所需的藥材難不難找?
”
“解藥?
”那長白胡子的老者先是疑惑,而後恍然大悟,“哦,不難找,不難找,都是些普通不過的藥材。
”
“那就好,那就好。
”楊仲庭放下心來,這兩句話說的有氣無力,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見他瘦的皮包骨,老者不忍道,“我先給你把把脈,或許可以重新配置藥方。
”
楊仲庭擺擺手,仿佛洩了氣,“沒用的,我中的毒特别奇怪,别的大夫都檢查不出來,你還是按照楊鸢洛給的解藥再配些出來吧,這樣也保險些。
”
老者呆愣半晌,好些時候才反應過來楊仲庭說的是什麼,“你說那顆藥丸是解藥?
可是老夫檢查過,那隻是普通的補身子的藥丸,還有活皿化瘀,消腫止痛的功效,唯獨,它不可以解毒啊!
”
“什麼?
”楊仲庭的第一反應是他被騙了,楊鸢洛根本就沒有想把解藥給他。
那老者猶疑不定,又上前給他把脈,慎之又慎,最後得出結論,“你确實沒有中毒。
”
楊仲庭這下受的打擊更大了,這麼說來,他這些日子都白擔心了,楊鸢洛一直在騙他?
他根本就沒有中毒!
解藥是假的,毒藥也是假的……
“該死!
”楊仲庭一把将大夫揮開,心中怒極。
楊鸢洛,我要讓你你不得好死!
臨近傍晚,楊鸢洛沒有留下用膳,而是離開丞相府趕往城中一處車馬行。
一路上繁華似錦,前世的她沒有好好感受,可是今生對于這樣的場面卻看得膩了。
楊鸢洛放空思想,閉目養神。
趙學義一看店門口停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剛想過去招呼,卻見楊鸢洛走下來,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終還是笑臉相迎,“呦,王妃,您來了。
”
楊鸢洛随意應了一聲,望了望四周,這車馬行是她出錢讓趙學義辦的,可是從開辦至今她還是第一次來這裡。
趙學義将門口讓出來,“您裡邊請,要不要看看賬本?
”
“好。
”楊鸢洛接過賬本,随意翻了幾下就放在一旁,其實她根本沒有用心看,因為趙學義做生意很有一套,看他以前的賭場就知道了,而如今的車馬行也是生意興隆,她根本就不用擔心這些。
“我吩咐過你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楊鸢洛讓趙學義開辦車馬行的目的有二,一是收集消息,二是将城西另一家車馬行打垮,因為那裡,也是夜寒閣的據點之一。
“您就放心吧!
”趙學義一臉谄媚,“城西那家店幾天前就關門不幹了,有我在,這生意好着呢,我敢保證,不出三個月,咱們的店就是整個京城最好的車馬行!
”
一旁的小厮又遞上一些本子,趙學義解釋道,“這些日子收集的情報我讓人都記錄在上了。
”躊躇了一會兒,他又問,“敢問,咱們這是屬于什麼組織嗎?
”
楊鸢洛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不是。
”
原本她收集情報也是曾經做殺手時的習慣,要時時刻刻了解江湖動向,做了王妃後再總是在外面逛就不容易了,所以才想依靠車馬行了解外界。
再一個,趙學義現在賊心不死,他問是否屬于什麼組織,興許就是試探,她若是真的說出來一個組織名字,指不定他就要到皇上那裡去告發她要謀反了。
其實,她這麼一個小小的車馬行也不算什麼,天下第一情報組織绮羅才是精通。
想至此,楊鸢洛忽然記起來一件事,墨惜月一直讓自己去調查“夕瑤”,可是這些日子太過忙碌,每天都有大事小情發生,如果不是想到情報組織估計也把這件事情忘得幹幹淨淨了。
看來她得空要去找弄玉梳一次了。
“白芷,回府吧。
”
暮色蒼茫,墨祈煜不在湘王府中,這地方倒越發顯得冷清了。
似乎隻有那個男人在這裡的時候,才有一些人氣兒。
常常早上醒來時她還會習慣性的看看窗外,墨祈煜總是會在觀瀾院的桃樹下練劍。
想他已經一走六七天,這些日子沒有人和楊鸢洛拌嘴,她倒有些渾身不自在了。
天空中已隐隐出了幾顆星子,月牙兒彎彎如勾,分外明媚。
“白芷,咱們去梨香閣坐坐。
”
白芷猶豫不定,“這……不太好吧。
”
天色已經晚了,這個時候去梨香閣耽誤人家休息,似乎不妥。
楊鸢洛卻搖搖頭,“沒什麼好不好的,我和弄玉梳,都不是矯情之人。
”
白芷還是躊躇,要知道女人心海底針啊!
王爺雖然風流名聲在外,可是府内隻有兩個正兒八經的妃子,她們王妃不是矯情的人她知道,可是側妃弄玉梳她就不了解了。
雖然白芷跟了墨祈煜也不短,從前就知道弄玉梳這麼一号人物,自然也知道弄玉梳是真心喜歡王爺的,女人啊,對于愛情能使出的手段數不勝數,弄玉梳要是真想找楊鸢洛的茬,也未嘗不可啊!
“走吧走吧。
”
楊鸢洛催促着,白芷一個丫鬟,也不好再勸,想她們王妃也是聰明之人,比起那個弄玉梳絕對不輸分毫。
若說觀瀾院是寬敞大氣古香古色,那麼梨香閣則是清雅素淨,而這裡也同樣住了一個清雅素淨的女子。
屋内光線昏暗,燭台上的焰火緩緩燃燒,窗子開了一個小縫,夏夜的晚風徐徐吹進來,簾幔翩然舞動。
正中間點了一個獸金香爐,燃的不知道是什麼香料,鼻端萦繞着怡人氣味。
弄玉梳一身淡藍襦裙,外罩一層輕薄的白紗,露出潔白無瑕的脖頸,皮膚仿佛羊脂玉,細嫩柔滑。
她雙指輕輕夾起一顆黑子,“啪”的一聲放在棋盤上,見楊鸢洛前呼後擁的不請自來,站起來微微俯身,笑意盈盈,“參見王妃。
”
“不必多禮。
”楊鸢洛輕輕一擡手,看着牆上挂着的字畫,贊道,“這筆迹倒有幾分韻味。
”
弄玉梳随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意味深長,“這是出自王爺之手。
”
楊鸢洛一愣,她這個王妃做得确實心不在焉,連自家王爺的筆記都認不出來。
還是弄玉梳打破這方尴尬,“王妃怎麼想着到我這兒來了?
”
“我來找你,是有一些私事。
”楊鸢洛一笑,卻隐隐的覺得弄玉梳對自己有些敵意,不過情有可原,她對王爺情根深種,自己又是墨祈煜的正妃,自然會讓她心中有幾分不快。
“哦?
”弄玉梳繞有興緻,“什麼事?
”
“我想請你幫個忙。
”
“王妃直說,有什麼忙能幫得上的,妾身定然萬死不辭。
”
楊鸢洛自然知道那是弄玉梳的客套話,不過也懶得試探來試探去,“我想請你幫我查查一位叫夕瑤的姑娘。
”
弄玉梳的手一頓,“這種事,不是我這一個小小的側妃該做的吧?
王妃若是想知道,大可找江湖上一些組織花錢買消息。
”
楊鸢洛看着弄玉梳,眼神似乎能穿透人的身體,看到對方的靈魂,她并未點破,隻是意味深長地道,“我知道,所以我來找你了,你有這個能力。
”
弄玉梳也不再扭扭捏捏裝模作樣,緩步走到棋盤前,潇灑一笑,“和我下一盤棋,你若赢了,我便答應你。
”末了話鋒一轉,一臉無辜,“我可不是有意為難,就連王爺想得到什麼消息,都是要過棋盤上這一關的。
”
楊鸢洛猶疑半刻,最終點頭答應,“好,我若是赢了你,便幫我這一次。
”
其實楊鸢洛心中明白,那次在花朝會上弄玉梳和他下棋,她拼盡全力最終還是輸了,論棋藝,她是肯定不如弄玉梳的。
可是,她隻能賭一賭,就算輸了,她也不會失去什麼,以後大可還可以找其他的情報組織去調查。
弄玉梳滿意的收了棋盤上的黑子,待棋盤上空了,黑子先行,她執起一子,卻沒有落下,而是沖楊鸢洛一笑,“我們再賭大一點如何?
”
楊鸢洛一看弄玉梳這個笑容就覺得心中隐隐的不安,而此時此刻,是她求着别人辦事,隻能答應,“好,全憑你喜歡。
”
弄玉梳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你也不聽聽我要賭的是什麼?
”
“洗耳恭聽。
”
弄玉梳攏了攏袖子,言辭淩厲,“你若赢了,我幫你調查,你若輸了……把墨祈煜讓給我。
”
楊鸢洛一直冷靜淡然的表情微微一動,心中陡然升起抵觸的情緒,半晌又冷靜下來,“墨祈煜本來就不是我一個人的,好,我答應你。
”
弄玉梳心中卻有自己的算計,雖然名義上,她們同是墨祈煜的人,可是楊鸢洛和她對于墨祈煜的意義卻是不同的,就算是不談感情,她隻是合作夥伴,而楊鸢洛于墨祈煜來說,卻是妻子,就算是無關愛情,楊鸢洛也是他的妻子,他們之間是沒有利益關系的。
弄玉梳有些微的苦澀,她求而不得的東西,卻這麼輕易的就被楊鸢洛讓出來,仿佛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裡。
她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