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請。
”
弄玉梳一擡手,楊鸢洛也不和她客氣。
撚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盤之上,弄玉梳随即從容的執起黑子點下,氣氛一時僵持。
楊鸢洛的白子先走,她棋藝在普通人中也算精進,開始的數招都遙遙領先,可是數十手之後她先行的優勢就蕩然無存,相比起弄玉梳來,她還是相去甚遠。
好在楊鸢洛機靈,時有妙手,落後的不至于太慘,偶爾也能扳回一成。
棋盤上近百子過後,二人越下越慢,每落一子思考的時間也就越長,弄玉梳依舊兇有成竹,可是楊鸢洛心中卻開始有些浮躁了,她已經落了劣勢。
棋局漸趨迫切,楊鸢洛完全看不出對方有什麼破綻,弄玉梳卻得意一笑,執起一子,穩穩的落在棋盤上。
瞬時間,楊鸢洛陷入絕境,若是弄玉梳再征吃掉她兩顆白子,那麼輸局一定,她就沒有反轉的餘地了,怎麼做都是垂死掙紮。
白芷在旁邊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弄玉梳的手法實在是精妙絕倫,也不知王妃能不能抵抗得了……
越是着急楊鸢洛越是冷靜,額上已滲出少許薄汗,她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瞳孔一亮,極有氣勢的撚子點于棋局之中。
弄玉梳先是沒有看清她的路數,以為楊鸢洛隻是窮途末路,亂下一氣,可是再一細看,卻見其中妙處。
這麼一來一回,楊鸢洛也一時不處下風。
弄玉梳急了,手心中微微冒汗,深吸一口氣,坦然落子。
楊鸢洛見她招式已經散亂,兇中燃起希望,一絲不苟的思考落子,百餘棋子下來,弄玉梳已經陷入了下風。
黑白交錯之間,楊鸢洛步步緊逼,連吃數子,弄玉梳将棋子一推,在楊鸢洛震驚之時緩緩開口,“你赢了。
”
“還沒下完,或許你也有絕境逢生的可能。
”
“不,”弄玉梳坦然道,“我沒你思維那麼靈敏。
”
“承讓了。
”
“你讓我調查的可是江湖中人?
”
楊鸢洛若有所思,“應該不是,夕瑤似乎是和皇室有些牽連。
”
“好,我會盡我所能去查探,但是要說江湖中的秘聞我還能輕輕松松的挖出來,可是皇宮不比别處,最後能不能有結果,還未必。
”
楊鸢洛含着從容的笑意,肯定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
丞相府。
自楊鸢洛嫁人湘王府做了王妃之後,她曾待字閨中時住的小院就寂靜無比,這日卻一改往前,分外吵鬧。
雪影畏畏縮縮的跪在冰涼的地上,小聲抽泣着,雙手緊緊抓着袖口,因為用力過大而骨節泛青。
“你個賤人!
”楊仲庭曆喝一聲,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雪影的胳膊上,早些日子因為食不下咽而逐漸瘦弱下來的身體有些顫抖,表情猙獰,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戾氣。
“啊!
”雪影驚叫一聲,瑟縮了一下,手不禁痛苦的撫上被打的地方。
楊仲庭又抽了一鞭子,“你還敢動?
”
這一鞭子更加用力,直接将雪影身上的衣料刮破,白皙的手臂上留有一道紅痕,滲出絲絲皿迹。
楊仲庭卷起鞭子,用手柄擡起雪影的下巴,“哼!
要怪就怪你主子楊鸢洛那個賤人,她是王妃,我拿不得她出氣,誰叫她把你留在丞相府了?
她不在,我就天天折磨你!
我要把我在她身上受的屈辱,一點一點的讨回來!
”
雪影怒極,雖說她平時性子軟弱,可此時卻被激起了脾氣,大力的将頭一歪,逃脫出楊仲庭的鉗制。
“你還躲!
你還躲!
賤人!
”楊仲庭氣不過,連甩了的好幾下鞭子,全向後背抽過去,一時間雪影的衣服都被撕扯成碎步,露出大片潔白的皮膚來,其中猙獰的傷口縱橫交錯。
雪影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那你是你愚蠢,王妃隻不過騙騙你罷了,你心中有鬼,膽小如鼠,竟自己把自己吓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呵……”
現在府中已經将這件事傳遍了,所有人都知道楊仲庭是多麼膽小的一個人。
“你還敢說!
”楊仲庭一聽這話,頓時臉都氣紫了,抓着鞭子的手止不住顫抖,指着身邊的一個小厮,“你過來,給我打,給我狠狠的打!
暈過去了就澆鹽水,不許停!
”
那侍從也是膽戰心驚的接過鞭子,上前幾步,毫不留情的打在雪影身上,一時間小院中哀聲不斷。
楊仲庭聽得煩了,從懷裡掏出一個手帕,扔在地上,“吵死了,把她的嘴巴給我堵上!
”
“楊仲庭,你不得好死!
唔……嗚嗚……”
這邊楊鸢洛剛自梨香閣回到觀瀾院,就遠遠的看見一個藏藍色的身影,匆匆走出湘王府。
楊鸢洛在原地站定,盯着那個背影若有所思,身邊的白芷不明所以,“王妃,怎麼了?
”
楊鸢洛回過神來,“哦,沒什麼,回去吧。
”
剛剛,她似乎是看到墨祈煜了。
奇怪,他不是有大事要做嗎?
怎麼一聲不吭的回來了?
難道……是她相思成疾,眼花了?
楊鸢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相思成疾這個詞說來也真是諷刺啊……
進了屋裡,平日裡給她梳頭的翡翠正在侯着,見楊鸢洛進屋來,一臉喜色,忙道,“王妃,剛剛王爺回來了,沒見着你就又出去了。
”
楊鸢洛一愣,小聲喃喃道,“原來不是我眼花了……”又轉頭問翡翠,“他可有交代什麼?
”
“沒有。
”
“那他做什麼去了?
”楊鸢洛沒發現,自己的語氣中多了妻子詢問丈夫行蹤時的意味。
“聽寄緒說,王爺是進宮去了。
”
楊鸢洛了然的點點頭,皇上和墨祈煜兄弟倆真是史上絕無僅有的感情好,就連墨天昶的兒子們之間都在勾心鬥角,可是他們倆卻兄友弟恭,還真是奇了。
“哦,對了,王爺說……”翡翠躊躇着,雙頰微紅,“王爺說好些日子沒見到王妃了,剛一回府就想來看您,可是王妃卻不在,就想讓奴婢提醒提醒您,今天晚上,等王爺回來再睡。
”
楊鸢洛:“……”
外面烏漆抹黑,書房内的光線昏黃,香爐裡依舊燃着檀木香料,靜氣安神。
墨祈煜和玉衡公子一前一後:
“臣弟參見皇上!
”
“見過南儲皇上。
”
墨天昶一身明黃的龍袍,嵌着華麗的金絲線,龍紋精緻如斯,左右手各攙扶一人,“快快請起。
”末了歎一聲,“舟車勞頓,辛苦你們了。
”
“不辛苦,臣弟為了南儲國可以竭盡全力,萬死……”
“行了行了,祈煜,你就别貧了。
”墨天昶笑呵呵對他搖了搖頭,墨祈煜砸了砸嘴,很識相的不再說話。
“玉衡公子果然名不虛傳,一表人才啊!
”墨天昶贊賞的看了那人一眼,心下對此人的印象已經深刻的勾勒在腦海裡,一身青衣,溫潤如玉,實謂翩翩佳公子。
玉衡公子極其斯文地道,“皇上謬贊了!
”
“玉衡公子遠道而來,并且是瞞着兩國朝廷的,現在是非常時刻,朕就暫時安排你在祈煜的王府裡住下。
”
“任憑皇上安排。
”
墨天昶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你們趕路可是遇上了什麼問題?
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兩天。
”
墨祈煜就知道墨天昶會問這個問題,“皇兄,我們回來的一路上被人追殺,而且顯然對方是知道我們的身份。
”
墨天昶半信半疑,眼中泛着寒芒,“真有此事?
”
玉衡公子肯定的點點頭,“的确,而且來者武功都是頂尖,其中還有以一名女子為首。
”
“你們二人又是怎樣脫險的?
”墨天昶懷疑的問道,墨祈煜他知道,一個繡花枕頭,武藝上不了台面,玉衡公子看上去也不是什麼絕頂高手,若是真有那麼厲害的高手追殺,這兩人又是怎麼平安無事,一點傷都沒受就回來的?
玉衡公子很有眼色,搶過話茬,“多虧湘王爺帶了一個侍衛,以身涉險,拼了命保護我們二人,我們才得以安全回到京城。
”
“那侍衛現在何處?
”
墨祈煜知道,墨天昶問侍衛在何處,絕對不會是要給他封官進爵,而是要殺人滅口。
玉衡公子怕洩露他自己和墨祈煜隐藏的實力,便随便捏造了一個侍衛,那麼按他的話來說,這個侍衛知道了東祁和南儲有聯手之意,墨天昶定會害怕侍衛将信息流露出去。
“剛剛玉衡公子已經說了,臣弟身邊的侍衛……拼了命保護我們。
”墨祈煜言下之意就是,這個侍衛已經死了,皇上你就放過他吧。
“原來如此。
”墨天昶的臉色稍有好轉,看着墨祈煜,“可是整個知道玉衡公子要來京城的,隻有我們二人了。
”
“皇上似乎忽略了一個人……”墨祈煜看了眼窗外,見沒有偷聽的,便輕聲道,“會不會是高德全?
”
墨天昶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高德全跟了我多年,應該不會……”
墨祈煜沉默無言,總之不會是他自己找人刺殺自己,若不是高德全,難道還能是皇上不成?
半晌,墨天昶道,“祈煜,若真是高德全,朕不好有所動作,你先試探試探他。
”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