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鸢洛站起身子,“我就不多留了,告辭。
”
“皇嬸慢走,菩提,送客。
”
一旁的菩提忙上前兩步,做了個“請”的手勢,楊鸢洛卻道,“不必了,不是第一次來,路還是熟悉的。
”說罷便擡腳走了,雪影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出了鳳栖梧的大殿,吹了一吹冷風,外面的梅花更是惹人歡喜,楊鸢洛雖說是想留在這梅園不走,可也的确不合禮儀,隻好放慢了腳步,極盡欣賞。
瞧着丫鬟婆子們都離得老遠了,楊鸢洛看了看雪影,誇贊道,“你倒真是個機靈的。
”
雪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王妃教育的好。
”
楊鸢洛笑着搖頭,擡手撚了一枝梅花在手裡把玩。
她哪裡教育這幫丫鬟了?
恐怕連她自己都應付不來這些場面話,若是說聰明的頭腦,她楊鸢洛未必輸給旁人,可是在待人接物這個方面,她也承認,不如一個丫鬟。
楊鸢洛回到王府之後,召來了白芷,揮退旁人,神神秘秘地問道,“你可知道王爺的生辰?
”
“自然是知道的。
”白芷一笑,瞧着楊鸢洛的臉色,心道,恐怕是王妃不知道吧?
她随即解釋道,“便是這個月的十六号。
”
楊鸢洛強作淡定,身為王妃,她不知道自己夫君的生辰,還要去問丫鬟,何其丢臉!
“往年都是怎麼置辦的?
”
白芷想了想,答,“往年王爺不想大辦,都是進宮同太後娘娘和皇上吃一頓家常便飯,算是過生辰了。
”
楊鸢洛點了點頭,既然往年都是如此,今年為何皇上會突然叫她進宮去商議?
真如皇上所說,是怕墨祁煜拒絕那麼簡單嗎?
楊鸢洛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為什麼她卻覺得皇上的話裡行間,根本就沒有對她和墨祁煜的關心,更多的,卻是試探。
可是皇上緣何對他們起疑呢?
他們又有什麼疑點讓皇上忌憚?
楊鸢洛對于這點一直想不通,墨祁煜表面上一直是一個如今被妻子吃得死死的王爺,雖然不再風流,可是對于政事依舊不聞不問,而她這個王妃,又有哪裡威脅到他?
難不成那幫暗殺之人就是皇上派來的?
楊鸢洛腦海中忽然劃過如此猜想,不過很快又自我反駁,不會是皇上,今天他對于那日刺殺的事情明顯不知情,并沒有明知故問的痕迹。
可是楊鸢洛心中還是有疑慮,畢竟帝王之心難測,真的敵對起來,她鬥不過墨天昶的。
“恐怕今年是要大辦。
”
白芷疑惑的擡起頭來看了楊鸢洛一眼,後者補充道,“是皇上的意思,我若拒絕怕是不好,隻說全憑皇上和太後吩咐,估摸着這二人的意思都是想要宴請賓客。
”
白芷點了點頭,低聲應了句,“是。
”
楊鸢洛歎息,“咱們府裡可就有兩莊喜事了,辦完小魚兒的婚事,十六号又是王爺的生辰。
”
楊鸢洛沒有錯過白芷臉上一閃而過的氣惱,問道,“你同小魚兒是怎麼了?
”
“沒什麼。
”白芷搖了搖頭,明顯的敷衍。
楊鸢洛猜不到,姐妹之間緣何形同陌路,難道是因為小魚兒要出嫁,白芷看着眼紅了?
這事她也不好明說,隻能話裡行間的提點,“白芷也老大不小了,什麼時候若有中意的男子了,便也來找我,我為你做主。
”
白芷扯了扯嘴角,楊鸢洛分不清她這笑裡面的意味,但卻知道她不是真心想笑的。
“多謝王妃恩典,若是王妃沒有别的什麼事,奴婢就告退了。
”
楊鸢洛點頭,白芷行禮退下了,出門正好遇上小魚兒,二人都同時愣了一下,白芷陡然開口,“恭喜了,終于得償所願。
”
小魚兒面上一紅,卻不是因為歡喜,諾諾的點了點頭,仿佛在白芷面前,她總是擡不起頭來。
白芷冷笑了一聲,心道,或許,曾經的一時膽小怕事,造就了今日的後果。
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活該。
小魚兒避開白芷進了屋,隻覺得心髒在“撲通撲通”使勁兒的跳動,仿佛要鑽出兇口了一般。
她閉了閉眼睛,安慰自己,這是她應得的,何須愧疚?
撫了撫兇口,聽到屋外的腳步聲遠去的時候,小魚兒這才走了幾步掀開簾子進了内室,“王妃,茶煮好了,隻不過龍井的茶葉隻剩下了些沫兒子,奴婢便善做主張沏了一壺碧螺春。
”
“放那吧。
”楊鸢洛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眼睛卻未從手中的書移開,“對了,這幾日宮中來的那幾個丫鬟可有什麼動作?
”
“那倒是沒有。
”小魚兒搖了搖頭,猶豫道,“不過……碧芳姐姐說,月兒似乎不太對勁,她不是一直不太安分嘛,最近卻尤其安靜,就怕她醞釀了什麼大陰謀。
”
楊鸢洛端起茶水吹了吹上面扶起的茶葉,道,“那就盯緊點她,王爺生辰将到,别讓她搞出什麼亂子。
”
“是,奴婢明白了。
”
楊鸢洛點了點頭,剛要把茶杯放下,手卻頓在了半空中。
小魚兒正想問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半晌卻看她冷笑一聲,小魚兒摸不着頭腦,就沒有多嘴。
楊鸢洛忽然之間明白皇上為何那麼忌憚他們湘王府了!
玉衡公子來到南儲國,知道的人微乎其微,皇上不想讓消息洩露,不敢将玉衡公子安排在宮中住,所以便将他安排到了湘王府。
可是玉衡公子與墨祁煜相處了這麼些時日,接觸頗多,皇上之前就算是再相信墨祁煜,這些日子夜半睡不着覺也會猜忌幾分,生怕因為有玉衡公子這個因子,二人聯合,謀朝篡位。
不得不說,皇上當真是多疑。
看來,必須得想點辦法打消皇上的疑慮了。
不然皇上對于湘王府的猜忌就如同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到時候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皇上如此百般試探,是萬萬不能讓墨祁煜知道的,萬一他一氣之下有所表現,打草驚蛇,那就不好了。
實話說,皇帝這個位置,若不是為了對付墨西決,她根本不會稀罕。
而墨祁煜,雖然以前在她的問話下說過也有做皇帝的想法,不過這些日子看來,他倒是真想做個閑散王爺。
玉衡公子來了,他不急着結交;弄玉梳這個消息閣閣主走了,他也不急着尋找,當真是處變不驚。
他這樣還想要當皇上?
恐怕那些叫花子都比他有雄心有抱負。
楊鸢洛心中的所猜所想自然不會和别人說,而是岔開話題道,“過兩日你便成婚了,自己可做足了準備?
”
小魚兒點了點頭,“是的,奴婢的嫁衣是奴婢自己做的,已經縫好了。
頭飾什麼的,用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奴婢也買了不少。
”
楊鸢洛點了點頭,“那就好,待會兒我請個嬷嬷過去,看看那你還有什麼不妥當之處,畢竟你沒有經驗。
其餘的事情都交給嬷嬷置辦吧,你就不必再繼續操心了。
”
“多謝王妃。
”
傍晚,忙玩了一天的活計,小魚兒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之後不久,果然來了一個穿着對襟菱花襖的嬷嬷,手裡還抱了一個盒子,看了看屋子裡,對着小魚兒道,“小魚兒姑娘,是王妃派我來的。
”
“快請坐。
”小魚兒笑着迎接,端了一杯茶水過去,畢竟是王妃派來的人,馬虎不得。
那老嬷嬷不急不緩的坐在桌前,将抱着的盒子放在了桌上,喝着茶水,暖了暖身子,這才将盒子的蓋打開,一瞬間裡面的金銀珠寶流光溢彩,小魚兒驚訝的合不上嘴,“這……”
老嬷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是王妃給你的嫁妝。
”
這盒子長寬高都有十五寸,裡面的東西一看就價值不菲,莫說赤金面首和碧玉簪子,就連那珍珠個個都有大母手指甲大小。
在之前的記憶中,珍珠有小指甲蓋那麼大已經算是上乘了,成色如此之通透還這麼大個的,必是珍品。
“天啊,王妃果然是财大氣粗,這麼貴重的東西也送的出手?
”一起服侍王妃的丫環翡翠湊上來,眼裡是滿滿的羨慕。
小魚兒有些受寵若驚,忙推辭道,“這……這我受不起,嬷嬷還是帶回去給王妃吧,我隻是一介奴婢,哪受得起王妃的如此大禮?
”
那嬷嬷臉一闆,“這我可做不了主,小魚兒姑娘還是自己去和王妃說吧,我就是個傳話的。
”話鋒陡然一轉,嬷嬷面帶笑容,“不過這也是小魚兒姑娘應得的,伺候了王爺和王妃這麼久,總該有些回報。
再說了,你說受不起,說不定在王妃眼裡,這些東西就和道上那些沙子似的呢!
有什麼受不起的?
可别讓王妃以為你是矯情!
”
小魚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那……多謝嬷嬷了。
”
“謝什麼謝啊?
聽說姑娘要嫁的是好人家?
那将來就是個夫人了,到時候可别忘了我們。
”
旁邊的翡翠也跟着應和,“是啊,小魚兒,真羨慕你,能找到這麼好的姻緣。
”
小魚兒尴尬的笑了笑,眼神似乎是不經意間劃過在一旁冷着臉溫書的白芷,咬了咬嘴唇。
事已至此,根本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這一次,就當是她對不起白芷了吧。
沒錯,是她自私,面對金錢,面對權力,面對愛情,是她,沒有控制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