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問他，這樣哪裡不好。

　　蘇墨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哪裡都不好，可他要怎麼說？
說他想要她像以前一樣對他？

　　從表面上看，她現在對他和以前沒什麼大區别，順從遷就體諒。

　　但他就是感覺到了不同。

　　這些，都是他以前想要的，但他現在明白了，他想要的是适當的順從遷就體諒，太過了，反而不是他要的。

　　墨晚說過，女人都會介意男人三妻四妾，他現在确定了，樓千雪也是介意的。

　　可她介意卻不說。

　　他想要她表達出來，有點脾氣，而不是現在這樣不痛不癢。

　　他不怕她心裡有顔錦繡，他也知道她肯定對顔錦繡有好感，他怕的是，将來某一天，顔錦繡在她心裡的分量，超過了他。

　　羽兒還小，很容易就能哄回來，樓千雪卻一樣，她是個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在慢慢做着改變，卻怕是徒勞無功。

　　這樣一想，他的喜悅蕩然無存。

　　本來，他是要告訴她德妃這件事後面的隐情，現在，已經沒了說出口的欲望。

　　他是個固執的人，從來都是。

　　所以，發現了問題，他就想弄清楚，說他緊揪不放也好，說他無理取鬧也罷，他就想這麼幹。

　　“千雪，有什麼話，就說出來讓我知道，不要憋在心裡。
”

　　蘇墨白看着她，目光誠摯。

　　樓千雪是有些觸動的，她不是鐵石心腸，蘇墨白最近的變化，她全瞧在眼裡。

　　隻是，這些，都不足以讓她再交出十分的真心，她還喜歡他，隻是不會再全心全意了。

　　樓千雪也望着他，眸子幹淨澄澈，“我沒什麼大事想說的，你每天那麼忙，總不能拿些小事去煩你。
”

　　蘇墨白看得出來，她在避重就輕。

　　這讓他又不好受了。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由他來挑破，“那我來說。
”

　　蘇墨白挪了身子，壓在了她身上，他直直看着她雙眸。

　　“我逼你嫁過來的事，你不生氣？
我納妃的事，你不介意？
我任由德妃和淑妃争鬥，你也沒什麼想說的？
”

　　這是他能想到的，她所有介意的地方。

　　如今，終于赤裸裸地擺了出來。

　　兩人靜靜對望。

　　時間就好像停滞在了這一瞬。

　　樓千雪終于有了點反應。

　　她猶豫着伸手，像是鼓足了勇氣，環上了他的腰。

　　“一開始很生氣，後來想想，這大概就是我要的在意；一開始我也介意，後來我想開了，三妻四妾很尋常，更何況你還是帝王；最後，德妃和淑妃的事，是我沒有做好皇後，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
”

　　她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是真話。

　　但這不是蘇墨白要的。

　　他再次意識到，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話，他想聽的，都不是這些。

　　蘇墨白一手按在了她肩旁，将兩人的距離拉開。

　　“我知道你心裡還是介意，再給我一些時間，賢妃和良妃……”

　　還不等他說完，樓千雪立即道：“你又想幹什麼？
當初是你同意讓她們進宮的，現在你又……”

　　一個‘又’字，出賣了她的看法。

　　蘇墨白終于找到了一絲暢快。

　　他彎了彎唇角。

　　“是不是覺得我很絕情？
”

　　樓千雪錯開視線不看他，“你是一國之君，你高興就好。
”

　　蘇墨白就知道，她對他意見很大。

　　有意見沒關系，她願意表露情緒，這是個好的開端。
他俯下身去，兩人的唇幾乎印上，“以前納妃，是我糊塗，現在，我清醒了，我說過的，以後隻有你一個，賢妃和良妃如果安分守已，我不會動她們，若是她們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你和羽兒都要好好

　　的，我會護好你們。
”

　　樓千雪纖長的睫毛動了動，像蝶羽一般，在眼睑投下淡淡陰影。

　　她将手抱得更緊一些，“好。
”

　　說了這麼一大通，蘇墨白覺得自己心底的氣還沒消，他并沒有比剛剛好受多少。

　　于是他懲罰性地吻了下去。

　　他不是好色重欲之人。

　　與她親近，卻能引起他體内的躁動，和渴望。

　　他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估計樓千雪也感覺到了。

　　所以她輕輕推了他，喘息着小聲道：“羽兒還在……”

　　蘇墨白狠狠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翻身躺到了邊上去。

　　感情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他想要樓千雪，很想。

　　與此同時，他還有點茫然。

　　他确定自己喜歡她，是男女之情那樣的喜歡，可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他沒有答案。

　　細細一想，這喜歡來得太突然，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太真實。

　　突兀得，就好像原本空蕩蕩的荷包，偶爾間翻開，卻發現裡面塞滿了銀票。

　　有點怪異，有點荒唐。

　　蘇墨白偏頭，看見她在擦唇瓣，忍不住就将她的手拽開了。

　　他心情莫名地又好了起來。

　　“怎麼？
還嫌棄我不成？
”

　　樓千雪聽他語調輕松，奇怪他為何轉變得這樣快，想了想，她順着他的話道：“嫌棄。
”

　　果然，蘇墨白更高興了。

　　他湊過去，将她抱住，呼吸輕輕軟軟地吹在她額頭，“嫌棄歸嫌棄，日子還是要過的。
”

　　話語裡，滿是親昵，甚至還透出淡淡蜜意。

　　樓千雪微怔。

　　她輕輕動了動，蘇墨白卻将她抱得更緊了，他低聲道：“别動，有話以後再說，睡吧。
”

　　這是他頭一次先睡着。

　　樓千雪微微轉眸，很輕易地就能看見他眼睫下的青黑。

　　從她進宮以後，他幾乎每天都是半夜才睡，尤其是最近半個月，他三更天才來，不到五更天又走，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帝王果然不是那麼好做的。

　　雖有無上權力，卻也要承擔着旁人不知的辛苦。

　　好在，蘇墨白很願意承擔，他不是被迫的，她用不着心疼他。

　　翌日。

　　樓千雪是被羽兒鬧醒的，小家夥臉色憋紅，估計是想尿尿。

　　蘇墨白已經不在，紅藥正好端了熱水進來，樓千雪讓她帶羽兒如廁。

　　正收拾着，白芍突然進來，微蹙着眉，低聲在樓千雪耳邊說了句什麼。

　　樓千雪拿了雪白外衫穿上。
最後，她道：“你跟我過去看看，别讓嬷嬷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