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結果，很快就傳到了坤元宮。

　　樓千雪聽白芍說了之後，隻覺得不可思議。

　　“大将軍主動辭官？
”

　　就這麼簡單嗎？

　　安國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德妃沒了一條命，馮潇隻是辭官就能抵了安國公的怒氣？

　　蘇墨白這麼處理，南國公能滿意？
他不會遷怒蘇墨白嗎？

　　樓千雪察覺自己不覺得地又為他擔心，頓時歇了操心的念頭。

　　白芍瞧了瞧紅藥，壓低了聲音道：“是啊，大将軍主動辭官了，皇上也準了，然後，安國公被升為了異姓王！
德妃也因護駕有功，被追封為皇貴妃！
”

　　“原來如此……”

　　樓千雪大概是明白了。

　　馮潇到底是蘇墨白親自提拔的，辭官也算給蘇墨白留了點面子，安國公被升為異姓王，德妃又被追封為貴妃，兩樁加起來，對于安國公一門來說，是莫大的榮耀了。

　　且安國公被封為異姓王，後面已經升無可升，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這個好處，足以讓他放棄對馮潇的讨伐。

　　死了一個德妃，換來滿門更上一層樓的榮耀，或許對于無上權勢來說，德妃這是死得其所了？

　　樓千雪忽然就替德妃這樣的女子感到悲哀，她們未必是真心想入宮，卻為了家族利益和榮耀，被送進來。

　　她慶幸自己不是這樣的女子。

　　她不需要為誰掙榮耀。

　　德妃的葬禮很隆重，時間卻匆匆，就定在第三日。
蘇墨白親自操持，齊安王臉上又是一陣風光。

　　齊安王，也就是之前的安國公。

　　葬禮結束之後，又來了件事，震驚整個後宮。

　　蘇墨白下了一紙诏書，将淑妃打入了冷宮。

　　罪名是謀害皇嗣，包藏禍心，殘害宮妃。

　　于是樓千雪又懂了。

　　馮家的代價，不僅僅是馮潇辭官，還要淑妃入冷宮。

　　馮潇定然是知道這個結果的，所以他主動辭官，舍棄淑妃，保了一家老小。

　　轉眼間，後宮裡隻剩下賢妃和良妃了。

　　兩人剛從刺殺中撿回了一條命，又被禁足中，自然不敢有什麼動靜。

　　日子是清淨了，卻有些凄涼的味道。

　　聽說淑妃鬧得很兇。
樓千雪本想同情她被家族抛棄，卻又覺得淑妃是咎由自取。

　　想了想，她又覺得世事紛亂，難理對錯，索性不去管，隻要自己和羽兒沒事就好了，獨善其身總沒錯。

　　後宮一下子清淨，蘇墨白也如願拿回了兵權，這一仗，大獲全勝。

　　他想和樓千雪分享這種心情。

　　到坤元宮的時候，羽兒已經睡着了，樓千雪靠在床頭，手裡拿了本書在看。

　　燭光不是很亮，在她臉側投下朦胧光影。

　　蘇墨白走過去，撥了撥燭芯。

　　樓千雪這才知道他來了。

　　她合上書，正要起身，蘇墨白過來将她按住了。

　　“别動，躺着就好。
”

　　他讓紅藥端了熱水進來，自己洗漱，樓千雪看了一眼他的側臉，她能感覺到他的愉悅。

　　她知道蘇墨白拿回了馮潇手裡的兵權，齊安王雖然被封王，手裡的兵權卻是半點也沒多，這一場陰謀裡，蘇墨白也是個受益者。

　　他這麼聰明的人，定然早就預料到事情的發展，甚至還順水推舟。

　　從一開始，他就目标明确――借機收回兵權。

　　不得不承認，作為帝王，他的心智謀略，叫人歎服。

　　可作為枕邊人，叫人害怕。

　　蘇墨白的聲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在想什麼？
”

　　樓千雪回神，下意識道：“想舅舅他們。
”

　　“他們？
”

　　蘇墨白蹙眉，眯了眯眼。

　　樓千珩是個不值得想念的，‘他們’裡，自然不包括他，這個蘇墨白知道。

　　但他直覺，樓千雪說的‘他們’裡，定然有顔錦繡。

　　那是個令人讨厭的人。

　　如果沒有顔錦繡從中作梗，樓千雪和他之間，就不會耽誤那一個多月。

　　顔錦繡還當着很多人的面，抱了樓千雪，公然給他難堪。

　　蘇墨白不喜歡此人。

　　他湊近了些，逼視樓千雪：“除了想舅舅，還有誰？
”

　　樓千雪從他眼裡看到了……醋意？

　　或者不是醋意，應該是占有欲。

　　她知道很快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垂眸道：“還有師兄師姐們。
”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了，蘇墨白發現自己很容易多想。

　　他覺得樓千雪沒說實話。

　　尤其是，她說話時沒看他的眼睛。

　　他将書從她手裡抽走，放到了一旁，然後上了床去。

　　兩人如往常一樣，他習慣性地抱着她的腰。

　　雖然閉着眼，但好大一會兒，兩人都沒法入睡。

　　蘇墨白先忍不住了。

　　他睜開眼，說出了有史以來最沖動最出格的話。

　　“你上次不願意，是不是心裡想着誰？
”

　　樓千雪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上次’是什麼。

　　她沒想到蘇墨白會這麼認為。

　　“怎麼不說話？
”

　　蘇墨白的聲音很輕，卻帶着壓迫性，讓人不禁将心提起。

　　樓千雪忍了忍，終于忍住了。

　　她知道蘇墨白在介意什麼，幾乎有些低聲下氣，“我和顔錦繡的事，已經和你解釋過了。
”

　　蘇墨白當然還記得她的解釋。

　　當時他很高興。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也不想這樣，可他細細回想她進宮以來的反常，思緒不由自主就往最不願意的方向跑。

　　他給了她想要的在意，也正清掃着後宮，她心裡卻不止他一個。

　　蘇墨白突然覺得有些累。

　　他以為樓千雪對他的感情會慢慢回到從前，他以為日子久了，總會好的。

　　他确定自己在意她了，她卻不痛不癢待在原地。

　　“千雪。
”

　　蘇墨白松開手，微微撐起身，看着她眼睛，“你是不是變心了？
”

　　樓千雪看他一副要談心的架勢，隻能配合。

　　“是不是，你應該清楚。
”

　　她語氣有些謙卑。

　　因為這是事實，她還喜歡着他。

　　這個答案，在蘇墨白的意料之中，他那麼問，隻是想引出後面的話。

　　他目光直直看進她眼裡：“我清楚，所以才會不明白，你當初說我不在意你，我現在做到了，你為何還是這副樣子？
”

　　他眼中是真真實實的困惑，以及懷疑。

　　樓千雪沉默。
好一會兒，她才問他：“我這樣，哪裡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