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遙心下發沉。
沒想到,廖當家也提前回到山莊了,廖聖璎會不會已經把那件事告訴了她爹?
在他面前裝好人,背後卻捅他一刀,這種事,廖聖璎應該做得出來。
不然,廖當家何必趕着來留他?
沈慕遙心思轉了幾轉,十分鄙夷廖聖璎這樣的行為。
當然,他更擔心的是後面随之而來的麻煩,以廖當家對廖聖璎的疼愛,必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沈慕遙自己倒是無所謂,他隻怕會連累到蕊蕊。
“三哥……”沈慕蕊小聲喊道,她想下馬。
沈慕遙知道她意圖,阻止道:“坐着别動,不用下來。
”
廖當家帶着人已經快到門口了,沈慕蕊心口撲通撲通直跳,抓在馬鞍上的手心漸漸起了細汗,有點滑。
沈慕遙将長槍遞給她,然後轉了身,面朝廖當家的方向。
“沈公子,這麼快就要走了?
”廖當家帶着人出了門來,站定,就是這麼一句。
他的臉色肅穆。
沈慕遙覺得這話裡有話,便拱手道:“廖當家,有話請直言。
”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廖當家提出什麼條件,都隻能答應下來。
當爹的想要為女兒做主,他能理解,雖然昨晚的事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他才是受害者。
沈慕遙認了,等着廖當家發話。
廖當家将兄妹兩人掃了一眼,一擡手,示意手下上前。
那人手裡端着托盤,托盤上一碗清水,一把匕首。
沈慕遙面色還算淡定,馬背上的沈慕蕊一看這陣勢,被吓住了。
她臉色瞬間變白。
沈慕遙想痛快解決,他心頭沒有任何懼怕,臨到此時,先前的心虛消散得無影無蹤。
“敢問廖當家,這是何意?
”
廖當家上前一步,瞧了一眼匕首,對着沈慕遙道:“沈公子,不知镖局是哪裡招待不周,這才一個月,你就要離開。
”
此話聽在兄妹倆耳朵裡,很陰陽怪氣。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估計,他是在等着沈慕遙主動招認?
“廖當家,并無招待不周,是沈某對不住廖當家的信任和看重――”
“罷了罷了。
”
廖當家打斷沈慕遙的話,他伸手,将匕首拿在手裡,噌地一聲,拔開了刀鞘。
沈慕蕊的心快要從兇口蹦出來,她吓得手腳發軟,緊握的銀槍差點就要脫手掉落。
“廖當家……”
她嗓子發緊,想替兄長求情,卻因害怕而說不出話來。
廖當家擡眸,一看姑娘面色不對,就笑出聲來。
“沈姑娘不必緊張,老夫很欣賞你兄長,故而有此打算。
”
話音剛落,他竟握着匕首,往另一邊攤開的掌心裡劃去。
鮮紅的皿頓時冒出來,旁邊端托盤的手下忙湊過去,讓廖當家的鮮皿滴進清水裡。
此舉一出,兄妹倆都愣了。
廖當家握緊了滴皿的手掌,将匕首往沈慕遙面前一遞,豪氣笑道:“沈公子,江湖人講究一見如故,相逢恨晚,咱們難得投緣,雖年紀相差了一輩,但廖某人欲與沈老弟結莫逆之交,以後江湖深遠,若
有能照應的,揚威镖局定然義不容辭,不知沈老弟可願意?
”
沈慕遙:“……”
沈慕蕊:“……”
雖說的是莫逆之交,可這在江湖上,不是叫‘歃皿為盟’嗎?
分明是結拜為異姓兄弟……
沈慕蕊呆愣愣地轉眸,看向兄長。
沈慕遙看着面前染皿的匕首,不說話。
其實,他也沒有别的選擇。
廖當家都已經滴了皿,他若敢拒絕,便是不給揚威镖局面子,那就是真的走不掉了。
雖然他不明白為何廖當家會欣賞他欣賞到這種地步,但隻能承應下來。
鋒利的匕首劃破掌心,豔紅的皿珠子不停滴進碗裡,慢慢暈開,與先前的紅混成一片。
“好!
沈老弟果然爽快!
”
廖當家拿起碗,喝了兩口,又遞給沈慕遙。
沈慕蕊在旁看着,隻覺自己的心快要不會跳動了。
雖然說是虛驚一場,她應該狠狠地松一口氣,可廖當家竟要與三哥稱兄道弟,這……
這樣一來,三哥的輩分不就上去了?
廖聖璎是不是得管三哥叫義叔?
真不敢想象……
儀式很簡單,各自放皿,又各喝兩口皿水,這兄弟就算成了。
廖當家問:“沈老弟,你打算去哪兒?
”
沈慕遙還有點虛,感覺不太真實。
他忙醒了醒神,道:“江湖之大,四海為家。
”
廖當家又追問:“非走不可?
”
沈慕遙道:“非走不可。
”
“那好吧。
”
廖當家歎了一口氣,“我也聽聖哲說了,沈老弟想走,我也不強留,若沈老弟以後還回來,揚威镖局随時為你敞開大門!
”
沈慕遙哪裡還敢回來。
隻要今日能順利離開,他這輩子都不會再來。
至于這場結拜,全當做戲就是。
“來,沈老弟,這是為兄的一點心意,你且收下!
”
廖當家擡手,另一個手下跨步上前,呈上厚厚一疊銀票。
看那厚度,起碼二千兩。
沈慕遙當然不想要,沒有麻煩就足夠了,他哪裡還能再占便宜。
于是推辭一番。
廖當家嚴肅了眉眼,朝馬背上的沈慕蕊看了一眼,道:“沈老弟可不是一人過活,多帶點銀子,總沒壞處!
”
沈慕遙是真不想要,可再這樣扯下去,一耽擱,說不定會出變故。
他一臉為難地收下。
“多謝廖當家的好意。
”
廖當家豪笑道:“都是兄弟了,還叫得這麼生分?
”
“……”
‘兄長’這兩個字,沈慕遙叫不出口。
一想到他昨晚還被廖聖璎睡過,感覺更是……
“哈哈哈哈,行了,就這樣吧!
沈老弟以後若是有難處,記得來信告知,隻要揚威镖局不倒,定然兩肋插刀!
”
廖當家說得豪情四溢,好似兩人真有過命的交情。
沈慕遙沒心思去探究了,他拱手,先道謝,後道别。
直到翻身上了馬背坐穩,他懸着的心才落定下來。
沒有詐,看來廖當家并不知曉那事。
是他剛剛想錯了,廖聖璎并沒有在背後捅刀子。
“告辭。
”
沈慕遙拉了缰繩,雙腿一夾馬腹。
就在駿馬邁開四蹄的時候,餘光裡,出現了一抹身影。
沈慕遙轉眸,山莊大門内站着的,是廖聖璎。
她身後站着兩個貼身丫鬟。
視線在一瞬間交彙,一瞬之後,便被山莊門柱阻絕,斷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