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白就坐在海棠樹下批奏折。
他身上穿的不是明黃龍袍，而是白衣，與粉白色的海棠花倒是很配。
這場景，竟有些賞心悅目。
當然，樓千雪是一眼都沒往他那裡看，被驚豔到的，是宮裡當值的那堆小宮女。
而蘇墨白自己，則是批完一份奏折，就擡眸看一眼遠處的娘倆。
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帝後情深。
樓千雪陪着羽兒玩了一個時辰左右，小家夥就有點困了。
本該是吃午飯的時辰，但羽兒吃點心吃飽了，想去睡覺。
樓千雪就送兒子回寝殿。
蘇墨白收了奏折起身，尾随在後。
樓千雪知道他就跟在後面，沒去管他，剛剛進了寝殿，她懷裡的羽兒就已經閉上了眼。
蘇墨白追了上來，見羽兒睡着，便快步先去了床邊，将被子掀開。
等将羽兒安置好，樓千雪讓紅藥守在一邊，自己朝外走去。
蘇墨白自然跟在她後面。
樓千雪知道，這事兒不說開，他不會罷休的，于是她朝着那棵海棠樹去了。
劉侍衛盡職盡責地守在那裡。
見兩人一前一後過來，劉侍衛很有眼力見地避到了遠處去。
樓千雪在他批奏折的對面坐了。
蘇墨白也落座。
兩人面對面，莫名有點怪異，像是談判一樣。
最終，還是他先開口：“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
樓千雪望着他，不說話。
蘇墨白已經讓人去查過了，隻要有手段，很容易就能查出來。
裡面牽連到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那都是過去的荒唐事了，馮婉婷之所以現在才告訴你，不就是想離間？
不能上她的當。
”
樓千雪很想說，不用淑妃作怪，她和他之間，也早就有了‘間’。
不過，淑妃說的話，讓她現在都還惡心着。
她看了蘇墨白一眼，然後将視線調開。
蘇墨白見她就是不說話，便起身繞過桌面，在她邊上坐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不暖，她的手更涼，攥在手心裡之後，他輕輕捏了捏。
“以後有什麼話，說出來讓我知道，别憋在心裡。
”
樓千雪還是沒說話。
說出來又怎樣，發生過的事，就是發生了，改變不了。
隻聽蘇墨白又道：“像之前那樣發發脾氣，也好過一句話都不說。
”
樓千雪這才轉眸看他。
他臉上雖然還有五指印，但已經看不太出來了，她下手沒蘇墨晚那麼重。
“我去給你拿藥。
”
說着，她就要起身。
蘇墨白将她拉住，不讓她走。
“過一會兒就能自己好了，不用藥。
”
樓千雪現在有點後悔了。
就算再控制不住，也不該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他，他的臉估計都丢盡了。
宮裡八卦傳得快，不用等到天黑，她打了蘇墨白的消息，定然就會傳遍。
樓千雪有點忐忑。
聽說，太皇上是将蘇墨白當成眼珠子來疼的，今天的事要是被太上皇知道了，會不會叫她去訓斥？
宮裡人多眼雜，她還是沖動了些。
見她捏着袖子不說話，蘇墨白一把将她攬靠在懷裡，然後問她：“我想處置淑妃，你有什麼看法。
”
不出他所料，隻聽樓千雪道：“這回你又想拿什麼名目去處置她？
人家不過是說了個事實而已。
”
蘇墨白順着就道：“我這不是在問你看法？
你不想動她，我便不動。
”
樓千雪知道，蘇墨白就是想逼她表個态。
她隻得道：“我以後不會再去見她。
”
蘇墨白立即道：“那好，我也不動她，就放過她一次。
”
其實，比起馮婉婷，蘇墨白才是讓她惡心的罪魁禍首。
所以當晚，蘇墨白進寝殿的時候，樓千雪背轉了身子。
一開始，蘇墨白沒有察覺到不同，等他躺下想抱她的時候，他才發現她有些排斥。
頓了頓，他将手收了回來。
這不是一時半刻能緩過來的，急不得。
蘇墨白等了很久，終于等到她睡着，趁着給她拉被子的動作，他的手放下就不拿走了。
樓千雪果然沒有被驚醒。
不知過了多久，蘇墨白睡着了，樓千雪卻醒了。
她沒有将他的手拿開。
到了現在，已經可以确定，蘇墨白對她的在乎，差不多達到了她以前的期望。
雖然他沒有表達出濃烈的情感，但她能感覺到一點一滴的滲透。
這差不多夠了，這輩子，就這樣過吧。
不知不覺，已到五更。
樓千雪将蘇墨白喊醒，蘇墨白沒睜眼，下意識抱着她蹭了蹭，很親昵的動作。
“起床吧，時辰到了。
”樓千雪輕輕推他。
蘇墨白睜眼，看着她，認真問道：“若是以後的每一天都這樣過，會不會覺得乏味？
”
樓千雪沉默了一會兒，反問他：“你天天批奏折，會不會覺得乏味？
”
蘇墨白認真想了想，最後得出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我不知道。
”
“那我也回答不了你。
”
樓千雪催他起床。
蘇墨白起身走了。
下朝之後，他去了禦書房。
坐在禦案後，他再次認真想了想樓千雪問的那個問題。
他應該是不會乏味的。
皇位是他必須要守着的，母親和姬氏滿門不能白死，這是用他們的鮮皿換來的，他自然要牢牢占着，才對得起他們。
而且，隻有站在權力的最頂端，才能護得住自己在意的人。
這樣一想，就不會乏味了。
蘇墨白打開堆成一堆的奏折，開始批閱。
現在漸漸深秋，已經到了收割的季節。
奏折裡，開始出現收成不好的字眼。
越往後看，這樣的折子越多。
蘇墨白略略掃了一眼，然後将折子分門别類，等最後整理妥當才發現，收成不好哭着讓減稅的地方還挺多。
這事有些棘手。
如此過了兩日，居然又鬧出蝗災，且來勢不小，有大臣在早朝上就谏言撥銀兩赈災。
琉夏國庫空虛，蘇墨白最清楚不過。
如今之計，隻有拿出他的私房錢來，那些生意，現在是唐敬之和厲延在管，他立即給唐敬之去了信。
赈災的款項很快湊齊，隻是，蝗災範圍在迅速擴大，沒過多久，民間漸漸有了流言。
蘇墨白自然知道百姓們在傳些什麼，他不急，蘇明棠卻急了，派人來請，說是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