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文覺得，這和自己想象的情形一點都不一樣。

　　他從來沒說過這麼‘露骨’的真心話，第一次對着她說，慕容萱總該有點反應才對。

　　然而，她臉上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這一刻的心情，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挫敗，總之不好。

　　即便如此，他還是厚着臉皮跟在了後面，既然說好聽的沒用，那索性就不說了，直接做就是。

　　最後，他停在了離恭房大約兩丈遠的地方。

　　大公主是真沒想到宋初文能有這麼大的轉變，她非要帶着他一大早就出城去等人，其實是想刺激刺激他，順便，讓他醋一下，能稍微有點覺悟更好。

　　沒想到，他覺悟還不小。

　　往回走的時候，大公主看他離得近，就故意崴了一下，宋初文果然出手迅速，一把将她穩穩扶住。

　　宋初文終于找到機會道：“這下總該知道為何不放心了。
”

　　大公主暗暗一笑，不做聲。

　　宋初文抓了她的手，直到快回到卧房前，才給她松開。

　　桃紅已經帶人送了飯菜進房，還備了熱水，大公主淨手之後，就開始用飯。

　　宋初文在邊上坐着，她真有點不習慣。

　　“你去看書吧。
”大公主道。

　　宋初文見她不自在，就起身避開了。

　　桃紅借着給大公主添菜的動作，小聲笑道：“公主，驸馬爺今日又是怎麼了？
”

　　大公主輕笑，低聲回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管他。
”

　　過了半刻鐘的樣子，大公主擱了碗筷，讓桃紅撤下去。

　　床邊的宋初文往這看了一眼。

　　大公主起身，慢慢走過去，見他手裡還捏着那書，很自然地伸手，拿過來看了看，果然是關于刑律的書籍。

　　公事和閑暇都是看這些，也怪不得他這人死闆又沒趣。

　　大公主把書還到他手裡。

　　“明日要去酒樓給蘇墨白他們接風，你還能再告一日假？
”

　　宋初文沒說話。

　　最近告假太頻繁，他是有點心虛了，倒不怕别人背後說什麼，就怕他爹當着同僚們的面揭他，那就沒臉了。

　　他爹的脾性他了解，惹得他爹脾氣上來，完全有可能會這麼幹。

　　“午時下衙，到時候我從刑部趕過去，這樣可好？
”

　　這好像是宋初文第一次和商量的口吻說話。

　　聽着就是舒服。

　　大公主朝他溫柔一笑，“這樣也可以，省得你總是告假，尚書大人也難辦。
”

　　宋初文心有歉意，“那你明日就自己從府裡出發？
”

　　大公主又是一笑。

　　“自己出發怎麼了？
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着或者帶路。
”

　　宋初文沉默。

　　他是覺得，人家秦王他們，蘇墨白他們，都是成雙成對的，讓慕容萱一個人跟着他們走，總感覺孤零零的，不太好。

　　不過，她自己好像不介意的。

　　宋初文發現，這會兒，他倒是希望慕容萱别這樣理性體貼，朝他撒個嬌，要他陪她一起，他定會毫不猶豫就讓小厮去告假……

　　可是她沒有。

　　宋初文将手裡的書合上，擡眸看她：“困了不曾？
”

　　大公主搖頭。

　　“剛剛睡醒，又吃了東西，現在精神得很，不想睡。
”

　　宋初文問她：“那想幹什麼？
”

　　大公主想了想，道：“想出去走走，消消食，不過，外面夜色黑。
”

　　宋初文立即就道：“我陪你去走走，不過，外面太冷了，兩刻鐘就得回來。
”

　　大公主猶豫了一下，“也好。
”

　　宋初文起身，翻了鶴氅出來穿上，他平時都不穿的。
見慕容萱身上穿得不怎麼嚴實，他又去翻了件夾襖出來，要她加在狐裘底下。

　　兩人出門的時候，可驚了桃紅一下。

　　“公主，這麼晚了，您和驸馬爺這是要去哪兒？
”

　　大公主溫聲道：“吃多了不舒服，就随便走走，很快回來，你不用跟着了。
”

　　“是。
”

　　要是擱在之前，桃紅肯定得堅持跟着，不過這兩日情況不一樣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生點少兒不宜的，她可不敢跟着了。

　　夜裡的空氣又冷又濕，寒風呼呼從臉上刮過。

　　和春夏時節花香四溢、繁星滿天的夜晚截然不同。

　　都說花前月下浪漫，她和宋初文卻趕不上好時候。

　　大公主輕輕歎息。

　　宋初文自然是立着耳朵的，她聲音一出，他即刻就問：“怎麼，冷？
”

　　“不是。
”

　　府裡四處高挂燈籠，算是燈火通明，大公主很放心地調了目光看向他。

　　“我是有些感歎，又怕說出來你不高興。
”

　　他哪兒有那麼容易就不高興？

　　宋初文的表示就是走得挨近了些，“你說就是。
”

　　大公主深吸一口氣，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我就是覺得，蘇墨晚和樓千雪真幸運，又或者，她們也有不高興的時候，但她們現在都熬過去了，而我……我什麼時候能熬出頭呢？
”

　　“……”

　　說得這麼直白，還真不給他留面子。

　　既然她主動提了，宋初文想了想，不妨今晚就和她說清楚。

　　“今日去接蘇墨白的事，你是故意而為？
”

　　大公主腳步一頓。

　　繼而揚眸一笑。

　　“叫你看出來了？
”

　　“……我現在知道你什麼意思了。
”

　　宋初文低眸看她，“你不就是想讓我看看，蘇墨白是如何與嘉元公主相處的？
”

　　“算是吧。
”

　　大公主笑着承認。

　　不過，說實話，她沒想到蘇墨白的表現也超乎她的預料。

　　比起她三皇兄，好像也沒差太多。

　　“你不是總覺得男人帶孩子丢臉面麼？
看看蘇墨白，人家可沒覺得丢臉。
”

　　宋初文先前覺得挺荒唐的，如今見多了，覺得也不是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比較能接受了。

　　他将目光看向前頭。

　　“你生個女兒，我帶。
”

　　大公主沒想到他執念這麼深，既想不明白，又覺得好笑：“你就這麼嫌棄兒子？
”

　　宋初文不答。

　　他不嫌棄兒子，隻是比較喜歡女兒。
在他的認知裡，女兒和爹親，兒子和娘親。

　　他家就是這樣的。

　　他不想第一個孩子就是和慕容萱一撥的，那樣的話，他豈不是更沒地位了？
所以，頭胎還是女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