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帶着兒子，一起睡着了。

　　習慣性的，她睡在了靠裡側，把兒子放中間。

　　約摸到了子時末，她醒過來，見另一側空蕩蕩的，愣了一下。

　　也是，蘇墨白妃子好幾個，哪兒能天天過來陪羽兒睡。

　　她披衣，下了床。

　　大概是她腳步很輕，紅藥和白芍沒發現她，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嘀嘀咕咕的。

　　等走近了一些，她才聽清了‘德妃’兩個字。

　　白芍餘光先看見白影，驚得趕緊轉眸看。

　　“啊！
少谷主你醒了？
”

　　兩人一副心虛樣，樓千雪好奇就問：“德妃怎麼了？
”

　　紅藥是不想說的，白芍就有點憤憤不平了。

　　“少谷主，皇上今晚去了德妃宮裡！
”

　　樓千雪是有點意外的。

　　德妃裝病拒不侍寝的壯舉，滿宮皆知，她進來兩日，自然也知道了。

　　召侍寝德妃不去，蘇墨白索性親自跑到人家宮裡去了？

　　這是要強迫人家嗎？

　　這時候樓千雪心裡隻有同情德妃的念頭，對蘇墨白，是一點看法也沒有了。

　　她如廁回來之後，躺在床上，卻是有點睡不着。

　　倒不是因為蘇墨白去了德妃那裡。

　　她是想到了淑妃的事。

　　蘇墨白的做法，讓她當時失望，害怕，還有憤怒。

　　可是現在想想，很多餘。

　　她已經把蘇墨白劃到了‘自己人’之外，無論他做什麼，變成什麼樣，她都不應該去在意了。

　　想要在宮裡活下去，隻能變成自私的人，隻要她和羽兒好好的，别人的事，她不應該去管，也管不了。

　　至于淑妃，隻能自求多福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快要四更天，樓千雪迷迷糊糊睡了，卻沒有睡沉。

　　有人掀開了她的被子。

　　然後，她被抱起來了。

　　除了蘇墨白，不會有别人。

　　果然，這念頭剛起，她就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沒有睜眼，隻當自己睡沉了。

　　他應該是抱着她饒了大半個圈，将她放躺在給他留的那一側。

　　這側位置空大，将她放下之後，他立馬也上床了。

　　拉了被子躺下，他湊得極近，呼吸吹在她額頭，他的手探到了被子底下，然後輕輕環在了她腰間。

　　樓千雪沒有多排斥。

　　就算他的手剛剛才抱過德妃。

　　别說隻是抱着她睡，就算他此時真要睡她，她也隻能順從。

　　樓千雪無所謂地想着。

　　漸漸的，她沉入夢鄉，在意識沉睡之前，她腦子裡飄了個疑惑：蘇墨白身上沒有沐浴過後的味道，也沒有女人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醒來，樓千雪記起這個疑惑，看着已經空蕩蕩的身側，她很快得出了答案。

　　蘇墨白昨晚去德妃宮裡，一定是沒得逞。

　　所以才會在深夜跑來她這邊。

　　這麼一想，樓千雪就有點佩服德妃了。
德妃沒少對她表現出善意，若是在宮外，她們說不定能成朋友。

　　但這是在宮裡。

　　更别說，她們都是蘇墨白的女人，這身份着實有點尴尬。

　　剛剛帶了羽兒吃完早膳，蘇墨白就派了個人過來，接羽兒去禦書房。

　　目前這個階段，羽兒待在他身邊，樓千雪是不擔心安全問題的，昨天慌慌張張找過去，隻不過是被淑妃安胎藥的事刺激到了。

　　快到正午的時候，蘇墨白帶着羽兒回來了，他要在這裡用午膳。

　　剛剛坐好，德妃就來了。

　　樓千雪邀請她一起，德妃又沒拒絕，一頓飯各吃各的，樓千雪還要照顧羽兒吃，倒沒覺得别扭。

　　等吃完，蘇墨白說讓羽兒睡一覺，等過一個時辰再派人來接。

　　然後，他帶着德妃走了。

　　白芍又開始嘀咕。

　　“這德妃也真是，皇上來這邊用飯，她也跟着，這不是赤裸裸的挑釁嗎？
虧我之前還以為德妃是個不錯的人呢！
”

　　紅藥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她低聲勸道：“快别說了，少谷主都不在意，你别瞎操心。
”

　　“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少谷主進宮以來，整個人都變了，你沒看出來嗎？
”

　　白芍有理有據地反駁。

　　紅藥暗暗歎了一口氣，“你不懂，别胡亂猜測。
”

　　這時候，紅藥突然就想起了顔錦繡。

　　她是少女懷春的年紀，自然也有愛慕的人。
之前，顔錦繡每次來找少谷主，她心裡都會暗暗發酸。

　　她愛慕他。

　　她私心裡，是不希望兩人在一起的。

　　她看得出來，顔錦繡是喜歡少谷主的，他待少谷主很不一樣。

　　隻是，少谷主不喜歡他。

　　那時候，她暗暗慶幸。

　　可是現在，她突然冒了個念頭：若是少谷主也喜歡顔錦繡就好了……

　　“紅藥？
紅藥！
少谷主讓咱們去太醫院拿幾味藥！
”

　　“啊？
”紅藥回過神來，“那走吧。
”

　　樓千雪讓人去拿藥的事，蘇墨白很快就知道了。

　　他讓德妃回宮，自己出了禦書房。

　　樓千雪看見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是親自來接羽兒去禦書房，不等他說話便道：“羽兒還未醒。
”

　　蘇墨白不是來接羽兒的。

　　“哪裡不舒服？
”

　　見她面色不太好，他居然執了她的手，親自給她把脈。

　　剛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并不懂醫術，是後來才學的。

　　他說過，隻懂皮毛。

　　樓千雪見他臉色慢慢起了變化，愣了一下之後，突然就明白了。

　　沒什麼可生氣，隻是很想笑。

　　好在憋住了。

　　他突然從禦書房過來，定然是知道她去拿藥的事了，但看他現在這反應，一定沒問她讓人拿的是什麼藥。

　　所以他誤會了。

　　樓千雪調整了表情，帶着忐忑，小聲問他：“如何？
”

　　蘇墨白收回了手。

　　如果是從前，他定然将情緒掩飾得很好，但是現在，他居然掩飾不住。

　　那一瞬間，心上就好像落了一把重錘，将他心口壓得死緊，連腦子都受了牽連，麻麻的。

　　之前，他去顔錦繡的山莊找她，親口說出不介意的話來。

　　睡過他不介意，可若是有了呢？

　　這沖擊太大，又來得太突然，蘇墨白隻覺得指尖發涼。

　　他站起，看起來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傳太醫。
”

　　傳太醫哪裡用得着皇帝親自去，他不過是想躲開罷了。

　　樓千雪明白。

　　看着他大步遠去的背影，她突然笑了。
那就等着看，他一會兒讓太醫送來的，會是安胎藥，還是堕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