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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待他日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4008 2024-01-31 01:08

  青烏老祖确實被困住了。

  他的大弟子,那個戴着鐘馗面具的人也沒能成功逃脫。

  繞着繞着,他們居然碰上了面。

  “師父恕罪。
”面具人乖覺地叩頭。

  青烏老祖掃了他一眼,冷哼道:“算了,我原本也沒指望你師妹派上什麼用場。

  一個沒什麼出息、已經死了的女弟子,自然比不上修為深厚的大弟子貼心。

  哪怕女弟子是間接地死在大徒弟手裡。

  “師父,這裡可能是個迷陣。

  跟青烏老祖不同,這位大弟子沒有受傷也不需要停下來療傷,他意識到自己陷入了迷陣之中。

  方士都要學點兒神乎其神的東西,或是風水,或是相面,或要煉丹。

  青烏老祖的大弟子比較特殊,他懂的是機關之術,盜陵還行,對付陣法毫無經驗。

  而且他也不懂這玩意。

  走過無數遍的弦月觀山路忽然變得面目全非,到處是瘋長的草木,青烏老祖早就感到不對了,再想到方才天上出現的龍,竟是莫名地歡喜起來。

  一定有人斬了龍脈!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種種迹象表明上雲山的龍脈被動了!
青烏老祖甚至笃定地認為,等到再次遇上孟戚時,那兩個高手會心悅誠服地為他所用。

  “先找個地方,為師需要療傷……”

  青烏老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那一聲轟然巨響。

  “弦月觀的火.藥?

  “不,不像!
如果是弦月觀,動靜沒那麼小,或許是别的江湖人!

  ***

  六合寺的這一聲巨響,被掩蓋在了雷聲之中。

  京城人完全不知道。

  太京的雨勢比上雲山稍微小一些,卻也還是暴雨。

  原本在街頭巷尾看熱鬧的人,忙不疊地尋找躲雨的地方。

  人們進了茶樓,看着外面密集的雨幕,兀自興奮地談論方才天上出現的那一黑一金兩條巨龍。
跑堂的夥計拎着茶壺上上下下地忙碌,掌櫃臉上樂開了花。

  這不年不節的,忽然就多了許多生意,能不樂嗎?

  不過再熱鬧,總是會有人标新立異,發出不合時宜的聲音。

  “大難來矣!

  一個老邁的文士高聲歎了起來。

  茶樓裡的人先是一愣,随後扭頭望了過來。

  老文士連連搖頭,繼續道:“大難将至,世人竟以為奇,認作談資!

  隔壁桌的幾人聽不下去,上前理論。

  老文士也不辯駁,反而又哭又笑地拍起了桌子,然後丢下銀錢,一步一踉跄地走了,倒真有幾分狂士的味道。

  茶樓裡安靜了一會,忽然有人罵道:“娘的,差點被這窮酸糊弄過去了!
這是茶樓,他又沒喝酒,裝個什麼醉!

  霎時間,衆人哄然而笑,氣氛又變得輕松起來。

  真龍現世,得攢幾輩子的福運才能親眼見到?

  那些來太京行商、訪學的人更是激動,天子腳下,龍行雲雨,這是吉兆啊!

  大部分人笑得歡暢,還有一些人笑得勉強,他們之前會被那佯裝狂士的老者糊弄住,就是因為心底隐隐感到不安。

  龍是吉兆沒錯,可怎麼會有兩條龍呢?

  金龍是什麼,黑龍又是什麼?

  他們有一肚子的猜測要說,可是大庭廣衆之下,他們是不敢肆意妄言的。

  少不得對着同行好友使個眼色,試探一二,在判斷出對方有跟自己一緻的想法後,欣然邀對方同往家中,關了房門慢慢嘀咕。
免得被太京府尹手下的巡城衛以及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抓去,問個謠言惑衆的罪名。

  往遠了說,可能是南邊不太平,或許要打仗了。

  往近處說,莫不是京城要出什麼事了?

  想到這裡,太京的百姓紛紛惶恐起來,他們可沒有忘記十六年前發生在京城的慘劇。

  宮變、篡位!

  ***

  太京大體上是個規整的四方形,分為平民百姓居住的外城,達官貴人以及各級衙門所在的北城,以及最後的皇城。

  這三個地方并非是一個套一個的回形結構,而是一個比一個靠北,同時地勢也逐漸擡高。
據說在皇城的高閣之上,可以俯視整座太京。

  皇城的中心是萬和殿,是皇帝開大朝會,接受百官叩拜的地方。

  自萬和殿開始,皇城又一分為二,稱為外朝跟内朝。

  宰相們坐衙辦事的地方自然是外朝,另外還有北鎮撫司、南鎮撫司,以及内廷負責采買的六大局,陳朝時期還有内宦的東緝事廠,如今卻空了下來。

  外朝有大片空地,隔着窗戶不用出去就能把外面的天空看個分明。

  待到豪雨沖刷着漢白玉的地面跟台階,除了當值的侍衛,外面連個人影都沒有。

  文遠閣内隻能聽到姜宰相的咳嗽聲。

  這位年紀大了的老宰相惱火地摔了一支筆,墨汁兒濺得到處都是。

  旁邊的張宰相沒好氣地說:“事都出了,你摔筆頂個什麼用?
還能讓整個京城的人都忽然瞎了,啞了,全都閉嘴不說話?

  天現神龍,百姓看熱鬧,落到他們眼裡卻非常糟心。

  自從姜宰相發現這不可能是方士之流搞出來的騙局後,差點氣得昏過去。

  “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先是平州地動,再來又是上元節鬧星孛,衆目睽睽看得一清二楚。
這也就罷,昨日天現紅雲,今個連……都有了!
”姜宰相邊咳邊罵。

  他終究沒有把龍這個字說出來。

  幾個中書舍人縮着腦袋不敢勸。

  齊朝有兩位宰相,哪一個都不好惹。
别看姜宰相年紀大了,又是一副鐵骨铮铮的老臣模樣,可是發作起來一樣不含糊。
張宰相前陣子還吃了姜宰相一個悶虧,兩位宰相最近關系日趨緊張,差不多都要撕破臉了。

  今日當值的平章政事蔣政事硬着頭皮上前道:“姜相,張相,事情沒有那麼糟糕,得看欽天監怎麼說。

  吉兆兇兆,不都是嘴皮子上的事嗎?

  欽天監沒算準星孛,已經讓皇帝震怒了,這會兒應該乖覺了很多才對。
隻要不是兇兆,皇帝就不用下罪己诏,也不用宰相去頂罪名,更不必朝野動蕩處置一批官吏。

  姜宰相年紀大了,張宰相最近不得聖心,他們都覺得自己很有可能被迫辭官。

  “還是等内廷傳信息過來吧!
”張宰相歎了口氣。

  出了這麼大的事,皇帝必定要召見臣子,商議對策。

  果不其然,雨還未停,内朝司禮監就帶着皇令口谕來了。

  宰相有代步的小轎乘坐,然而這種小轎無遮無攔,其實就是個寬敞舒适的椅子加上滑竿,讓四個身強體壯的内侍擡着,夏天再多幾個内侍撐傘擋烈日。

  在皇城出入乘轎已是很大的恩寵,轎子怎麼樣根本不能挑。

  譬如現在,雨随風勢,張傘披蓑衣統統無用。

  兩位宰相卻分毫不敢耽擱。

  他們早就摸透了齊朝皇帝陸璋的性情,那就是個順毛驢,千萬不能跟皇帝對着幹,哪怕是一句話都不行。
皇帝表面上是仁和寬厚的,時不時還要給賞賜彰顯帝德,真要出了事,召人觐見時完全不會在意老臣吹風淋雨的問題。

  姜宰相咳嗽不止,又被雨澆得十分狼狽,不由得頹然。

  罷,告老罷!

  門生故吏什麼的,他也管不着了。

  至于告老之後,會不會被昔日同僚彈劾,會不會被皇帝抄家問罪,已經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事。

  渾渾噩噩地挨到了殿門前,姜宰相木然地接過内侍遞上來的軟巾子擦了一把臉,這才看到落湯雞似的蔣政事,後者沒有轎子坐,官靴裡都是水,偏又不敢脫了倒。

  三人跟水裡撈出來一樣,隻擦了擦臉跟衣裳,重新戴了官帽,便被内侍催着去見皇帝了。

  陸璋果然對他們“禦前失儀”的模樣視若不見,連個座位都沒賜,面孔冷得像冰。

  姜宰相心裡哀歎一聲,正要主動摘了官帽請罪,卻聽皇帝厲聲道:“内廷有人想要造.反!

  姜宰相一哆嗦,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齊朝宗室單薄得幾乎沒有,所有皇族都是皇帝的兒子,現今也都住在内廷。

  除了這些皇子,總不能是妃嫔謀反吧!

  張宰相與姜宰相面面相觑,第一反應是皇帝的疑心病犯了。

  皇後多年前就薨了,後宮連個真正的寵妃都沒有,也沒聽說哪個妃子有顯赫的外家,她們不是小官之女,就是前朝勳貴的女兒,娘家敗落得不成樣子,就仰仗着聖寵過活。

  太子從去年病到了今年,連床都下不了。

  二皇子的一個耳朵根本聽不見,三皇子生性怯懦,四皇子夭折了,五皇子也夭折了,六皇子性格怪異性情有點叛逆,可是他祭皇陵去了,根本不在宮裡。

  一個病得快死的太子,一個半聾的二皇子,一個說話都不敢大聲的三皇子,誰能謀反?
怎麼謀反?

  說這話的要不是皇帝本人,姜宰相怕是又要丢過去一支毛筆。

  簡直胡說八道!

  “……臣愚鈍,不知陛下指的是?

  張宰相心驚膽戰地把連同自己在内的大臣也想了一遍,文官沒那本事,難不成是錦衣衛指揮使?
禁衛軍的統領将軍?
總不會是前朝叛逆潛入皇宮吧!

  那樣的話,皇帝不是應該說有人行刺嗎?
怎麼會是謀反呢?

  “幾位卿家就留在此處,待到謀逆者肅清,方可離去。

  陸璋拂袖而去,姜宰相從皇帝的眼神裡意識到,皇帝認為外朝有人支持謀逆者,自己跟同僚都被懷疑上了。

  “張相,事到如今,你還瞞着老夫?

  “姜相,這真的跟你無關?

  兩個宰相同時開口,然後又一起把目光對準了蔣政事。

  後者一臉無奈,他動了動,靴子的水咣咣作響。

  “下官認為是太子,除了他,也沒别人有這個能耐了。

  “不可能!
太子都病入膏肓了。
”張宰相反駁。

  這時候篡位做什麼?
為了争個皇帝的谥号以及皇帝的廟号,不以太子的身份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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