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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人不應以順為正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7178 2024-01-31 01:08

  陸璋少年時困苦,後來扶搖直上。

  他有野心,有能力,還趕上了最好的時機。

  然而楚朝覆亡,這個責任推不到陸家身上。

  世間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看似千絲萬縷,好像一念之差就能改寫曆史,事實并不是這樣。
沒了陸璋,還會有第二個謀逆者。

  陸家莊的房舍半舊不新,迎面的那一座牌坊上,字迹依然清晰可見。

  夫家的姓氏、還有娘家的姓氏,加起來組成了一個不是名字的名字:節婦陸張氏。

  這牌坊就像陸家莊的門面,周圍沒有雜草,上面也沒有青苔,高約十尺,隔了很遠就能看到。

  “世間弊病諸多,縱然費勁心思,也很難找到解決之道。
”孟戚神情莫測,他沉聲道,“就似葫蘆擲于水中,按住這頭,另外一頭又飄了上來。
若是雙手一起上呢,便如強行鎮壓,按是按住了,可是葫蘆終究想着如何掙脫你施加的這股力。
上有令谕,下行其道,人難道不比葫蘆複雜許多?

  楚朝曾經頒布一道法令,出嫁女子若是亡故,又無子女,夫家需得歸還所剩嫁妝。

  這條法令理是順的,女子嫁妝乃是娘家期盼她在夫家過得好,那等大族,嫁妝裡什麼都有,連布匹都要分為穿的衣料跟床上的幔帳,梳子鏡子首飾、一整套家具,甚至金漆馬桶都有。
這些财産嚴格地說并不屬于夫家,而是女子所出的子女。

  即使抄家,也分為全部抄沒,跟不動女眷嫁妝這兩種情況。

  曆來娘家強勢,又厭惡女婿的,确實有可能因為女兒無出所以去讨還嫁妝,然而這條不在律文之上,真要做了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罵。

  平民百姓家沒有那麼多說道,女子的娘家也不可能有權有勢,自然是要吃虧的。

  然而這條為了防止夫家近親逼死女子吞沒嫁妝的法令,施行得卻并不順利。

  娘家讨要嫁妝,夫家就推脫,當年的嫁妝單子價值幾何,兩方各執一詞,鬧上公堂的不知幾許。

  還有人在歸還嫁妝時以次充好,一套上好的梨花木家具,算成了破桌子爛椅子的價,還振振有詞,言明十來年過去了,東西早就毀壞得差不多了。

  有些男子,不事生産,遊手好閑,早就把妻子的嫁妝花完了。

  于是東西怎麼折舊,這些年來用了多少,用得合不合理……能扯上三天三夜的皮。

  法令是好的,可是到了執行的時候,人人怨聲載道,于是就成了怨政,法令自然也就執行不下去了。

  甚至為此還鬧出了不少命案。

  叫嚣着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比比皆是。

  耍賴的倒也罷了,有鳏夫惡從心起,抄起刀子把索要嫁妝的嶽家數口人全部殺了。

  還有一案,乃是女子家中父母已死,兄長欠債無力償還,嫂子出了一個主意,謀害外嫁又無所出的小姑子,以此索還嫁妝。

  種種原因,導緻這條法令施行不足一年,就戛然而止。

  墨鯉聽了,許久無言。

  墨鯉從前隻想做一個大夫,連做名動天下的武林高手都沒什麼興趣,竹山縣人少,事情簡單,他從未想過做一個能臣是這麼難的事。

  并不是懷着一腔熱皿,就能救國救民。

  再多的才智,應付層出不窮的麻煩,一樣要心力皆疲。

  墨鯉擔心孟戚沉溺往事,病情再次發作,正想勸幾句,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有其他人在這裡。

  這人原本是路過這邊的,卻被孟戚的話吸引了過來,蹑手蹑腳地鑽到一株樹後。

  墨鯉都聽見了,孟戚自然也不例外,但他還是不徐不疾地說完了話。

  孟戚朝墨鯉使了個眼色,兩人繞着陸家莊離開。

  孟戚邊走邊說:“如陸氏宗族這般,他們不是窮得吃不起飯,甚至有些宗族還曾經出過秀才、舉人,難道他們不知禮義廉恥嗎?
恰恰相反,他們長于族中,見慣這套做派,便認為世間之事就是這般,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夫死而殉本來就是美談。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們不覺得逼死喪夫的女子是一件錯事。
”墨鯉回答。

  因為有外人在側,墨鯉沒有喊孟戚的名字,就像孟戚也不提“大夫”這個稱呼了。

  “三綱五常,是很多人眼裡的國本。

  墨鯉分出一點心神,注意那個偷偷摸摸跟蹤他們的人。

  那人輕功是個半吊子,隻是勝在動作敏捷,身量瘦小。

  這種敏捷不同于李空兒那種梁上君子的猥瑣做派,他更像是經常偷聽人說話,氣息平穩不亂,很善于隐藏自己,總是不假思索就能找到合适的藏身處。

  一般人想要躲藏,都偏向于找大樹或大石頭,因為覺得那裡更安全。

  而這人隻靠目測,就能挑中恰好遮住身形的遮擋物,未必是最大的,卻是最适合的,角度更是絕佳,站在孟戚與墨鯉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這人的一片衣角。

  如果不是武林高手耳力敏銳,估計要被他糊弄過去。

  墨鯉有幾次裝作查看四周,故意轉身,對方躲得也很及時。

  “……”

  這種沒有殺意,也沒有明顯的惡意,就是想偷聽的人怎麼辦?

  墨鯉準備施展輕功甩開這人,可是看孟戚似乎想要繼續試探,他隻能放慢腳步,繼續跟孟戚邊走邊談。

  “朝廷就沒有限制過宗族的權力?

  “楚朝曾經有過,命地方官員阻止宗族私下執行族法的行為,宗族無權擅自處死犯人,若有發現沉塘或毆打至死的,需要詳查,根據情節輕者罰銀重者流放。

  孟戚說完,又道,“然後滿朝争論,舉國反對。

  “為何?
”墨鯉有些不明白,隻是防止濫殺錯殺,又不是取消宗族制度。

  “……因為宗族必須要有權威,就如同父親對子女有決斷之權,他們認為所謂的國本,就理當建立在這之上。

  唯有在家順從父母,做了臣子才會順從皇權。

  所謂以孝治天下,以及三綱五常,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套。

  “他們需要權威,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權威。

  “這麼說來,律法何用?

  墨鯉很不适應,竹山縣的薛知縣斷案可不是這樣,總是有一說一,哪家理虧哪家負責,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衆人皆是心悅誠服。

  可見庶民即使不識字,也不是完全不懂道理。

  “這自然是因為……帝王自己就不遵守國法,驟然發怒,就要殺人。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說的不就是這個道理?
曆代王朝從未給過宗族這種權力,這權力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是被默許的,誰也無法動搖,所以阻止者不是愚蠢,反而是我與舊友太天真。

  孟戚看着遠處的皇陵,低聲道,“我曾經以為李元澤不是那樣的人。

  這句話聲音很低,隻有他身邊的墨鯉能夠聽到。

  ――打天下難,治天下更難。

  征戰天下的時候,孟戚從未想過那麼多。

  楚朝治理天下的時候,孟戚隐約意識到了一些阻力,可是出于多年相識的信任,加上楚元帝确實不是那種喜怒随心的人,在位多年,連一個宮婢黃門都沒有殺過,于是他忽略了。

  “皇帝想不守法就能無視律法,父親想不講理就可以不講理,為人臣子跟為人子女,并無區别。

  孟戚正說着,忽然聽到身後微微一響,是一塊石子被踩落。

  像是偷聽的人心中大震,失控所緻。

  墨鯉轉頭的時候,恰好看到那人來不及藏的半張臉。

  ――居然很年輕,還未及冠。

  以身上的衣物看,家境很不錯,這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皇陵附近?

  皇陵附近的十來裡地都被駐軍圍着,陸家莊的位置恰好也在其中。
尋常人不許靠近,陸家莊的人想要出去也不容易。

  這裡有田地,有水井,還有一道小山坡并兩片稀疏的棗子林。

  不是囚牢,勝似囚牢。

  想要不驚動别人溜進來,武功差點的估計還不行。

  這時遠處有了一陣喧嘩,是軍營的方向,墨鯉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隻看到一群兵丁分散開四處搜索,像是在找人。

  墨鯉給孟戚使了個眼色,孟戚沒有回頭,好像不知道後面有人似的。

  “陸家莊前方就是皇陵了,這附近有人,吾等先避一避。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陸家莊的田地前。

  陸氏族人并沒有求雨,而是在耕種。

  走了一段路之後,墨鯉發現身後動靜沒了,他凝神聽了聽,确定那人真的沒有跟上來。

  “孟兄,你看那人是何來曆?

  “不像陸家莊的人。
”孟戚沉吟思索。

  穿得好,氣色也不差,跟田地裡這些神情麻木聽到喧嘩也無動于衷的陸氏族人截然不同。

  墨鯉猜測道:“莫非是江湖人?

  “也不像。
”孟戚搖頭道,“我二人方才說的話,一般江湖人可沒有興趣。

  或許那就是不一般的江湖人呢?
墨鯉這麼想着,卻沒有反駁,因為那少年的輕功實在太差了,像是胡亂學的,穿得卻像是一個富家的小公子。

  孟戚在坡上站定,看着不遠處還有另外一個村莊,現在已經遷走了,隻留下一片略顯破敗的房屋。

  這莊子的規模,不比陸家莊小,隻是莊子前面少了一座牌坊。

  “雍州缺水,宗族與宗族之間,每到春季就要挖渠引水,為了水源,兩個莊子可以打到頭破皿流,所以這裡很少有許多姓氏聚集的村落,而是以單姓宗族居多。

  離開宗族,以土地謀生的人很難生存。

  水源就那麼一點,勢單力薄的人要如何争搶?

  宗族是廢除不了的,也不能廢除。

  “這天下間,不是所有宗族都會為了一塊牌坊逼死寡婦,更多的人離開宗族根本活不下去。
即使像鄧書生那樣的臭脾氣,最終還是忍下了眼裡這顆沙子,當時想着如果家家戶戶富足了,或許世道就會改變,可是年景不如人意。

  哪有年年風調雨順的好事?

  雍州缺水是個自古以來的難題,不是天下太平就能解決的。

  陸家莊的人不愁吃喝,可是這個不愁,是需要年年耕種的,如果田地欠收,存糧能吃多久?
積蓄又能支撐多久?
不過是坐吃山空罷了,所以說什麼都要争到水。

  墨鯉忽然想到了孟戚曾經說過的話,不由得道:“如果有一日,一戶的田地所出可以供得起三戶甚至十戶,百姓亦有其他謀生之道,不再困于土地,那麼春耕搶水的争鬥就會減少許多。
人們不需要宗族,宗族之勢自然衰退。

  孟戚展顔一笑,十分暢快。

  “大夫果然是我的知己。

  “天下間能人輩出,隻要想找,就不會缺知己。
”墨鯉沒有高興,他提醒道,“當年你能遇到諸多好友,今日自然也能找。

  “但他們都不是你。

  “……我跟他們的區别,大約就是不會抛下你先死。
”墨鯉說完就後悔了,這話太直接了。

  歧懋山、上雲山這兩條龍脈,一前一後的入世為人,在他們相遇之前,墨鯉有良師,孟戚有益友。
說不上誰更羨慕誰,然而對于自己沒有的東西,總是有些在意的。

  孟戚偏着頭看墨鯉,好像在估量大夫有多在意自己。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墨鯉好像隻是習慣了他的存在,也承認了他的不可取代性,卻不是他樂意看到的發展。

  比如墨鯉可能願意帶他回竹山縣,去見秦逯、薛庭等人,可這跟摯友之間彼此升堂拜母沒什麼區别,通家之好罷了。

  彼此的親人、朋友都要結識,這隻能證明交情深厚。

  而且現在隻有墨鯉這邊需要,孟戚根本就是孑然一身。

  “抱歉,我不該提這些。
”墨鯉也意識到自己觸及了現在還不能提的話題。

  這時風向變了,一陣檀香味随風飄來。

  墨鯉鼻子發癢,忍不住問:“這又是哪兒在求雨?

  氣味這麼濃,難道是把香當柴火燒了?

  說到求雨,孟戚的表情就有些不太自在。

  他認為山靈就是人們常說的龍脈,可是龍跟龍也是不一樣的,他住在山裡,龍王住在海中。
行雲布雨這事兒不歸山靈管,也管不了。

  世上壓根就沒有四海龍王!

  這樣興師動衆的燒香拜神,除了嗆人,啥作用都沒有。

  “阿嚏!

  孟戚聞聲轉頭,然後對上了墨鯉的視線。

  兩人聽到這一聲響,都以為對方打了個噴嚏,結果不是,随後又不約而同地開始走神。

  ――魚會打噴嚏嗎?
那是什麼樣?

  ――沙鼠打噴嚏的話,胡須大概會被吹起來,腮幫子上的肉都跟着抖。

  想想也是有趣。

  打噴嚏的是個小武官,他的帽子沒有戴正,身後還跟着幾個兵丁,他們像是在找什麼人恰好路過山坡下。

  “京城來的人就是窮講究!
”小武官用手掌揚風,很是不滿地說。

  “巡長,你少說一句,那可是禮部的三品大員!

  兵丁在後面勸,小武官踢起一塊石頭,惱怒地說:“三品的文官也就算了,反正他們向來迂腐唠叨,可是這好端端的,皇子來拜什麼宗廟啊!
那小子不來,别說三品文官,怕是五品官兒都不會在這會兒趕過來,興師動衆的……啧,這會兒人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急了要找,早幹什麼了?
害得老子午覺都睡不成。

  這巡長嘴上沒個把門的,罵罵咧咧,兵丁想要再勸,差點插不上話。

  “……您都說了,皇子呢!
他一句話我們就要掉腦袋!

  “屁!

  巡長大罵道,“咱們都被打發來守皇陵了,還想要什麼前程?
不過是混吃等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怕個鬼!

  兵丁臉色更苦了,嘟哝着巡長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他們在筇縣成家了,還有妻兒要養呢,可不能白白送命。

  眼見着他們走遠了,墨鯉還在發愣。

  剛才那個偷聽的是皇子?

  陸璋的兒子?

  墨鯉來皇陵這邊,是因為藏風觀的青烏老祖要斷齊朝龍脈,應該不會放過這裡,指不定就有心腹就蹲守在皇陵附近。
反正去太京也是這個方向,墨鯉索性順路走一走,能抓到知道厲帝陵事情真相的人最好,不能也無所謂。

  結果方士的尾巴沒有撈到,倒是遇到了陸璋的兒子。

  “奇怪。
”孟戚自言自語。

  “怎麼了?
”墨鯉問道。

  孟戚沉思道:“我覺得他好像有點眼熟。

  剛才匆匆的一眼,隻能看到半張臉。

  “你見過?

  “不是,這種熟悉……應該是見過他的皿親,我對人的長相沒有那麼敏銳。
”孟戚說到後半句話的時候,看到墨鯉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看來這是我們山靈都有的毛病。

  墨鯉随口道:“可能是你見過陸璋。

  “我不記得有這件事。
”孟戚扣着額頭,回憶道,“是作為國師沒有,不過我還有很多奇怪的記憶,像是夢裡才有的,比如俯瞰整個太京,或者飄過街道……”

  “是靈力的一種使用方法,有時候會有這種狀态,我能看到大半座山的情況。
”墨鯉截口道。

  孟戚眼睛一亮。

  墨鯉知道他在想什麼,于是面無表情地補上了後半句話:“……我隻有在竹山縣才能做到,我懷疑你隻有進了太京才有這種能力。

  “可惜了。
”孟戚心想,要是現在就能有,何必跑來跑去找線索。

  分分鐘就把藏風觀的人揪出來了。

  那個到處亂跑的皇子,也能抓住吓唬一番,讓他随便偷聽别人說話!

  墨鯉與孟戚都是心思敏銳之人,他們沒有忘記那少年的怪異之處。

  雖然皇子學武功很奇怪,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宮廷大内的高手還是有一些的,學成個半吊子可能是因為不能吃苦,也可能是根骨天賦不夠。

  可是――擅長躲躲藏藏?
這是什麼皇子?

  而且聽到某一句話時,心神激蕩,失控地鬧出了動靜?

  孟戚是國師,又不是帝師,他本身對帝師這個職業沒有什麼興趣,不會認為這是自己的話振聾發聩,那皇子是可教之才所以才會這般。

  聽到某句話失态,線索自然在那句話裡面。

  為人臣子與為人子女,并無區别……孟戚認為這話很平常,也沒有什麼艱深的道理,别人不懂,皇子還能不懂?

  那少年看起來也不愚笨。

  “走罷,趁着他們在找人,去皇陵那邊看看。
”墨鯉閉住了呼吸,香燭味兒更濃了。

  就算真的有龍,也要被嗆死了,還下什麼雨?

  等等――

  孟戚心想,如果他是當地的山靈,又能行雲布雨,那這會兒肯定是煩得劈一個雷下去,再澆水把香統統滅掉,難道這就是求雨的真谛?

  孟國師覺得,自己對這些民間傳統的由來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沒準真有龍呢?

  且說皇陵宗廟前,京城來的禮部官員焦急萬分,雖然這附近都是駐軍,可是如果皇子出事,他的麻煩就大了。

  “還沒找到六皇子殿下?

  “何侍郎不必擔心,六皇子不是學過武功嗎?
皇陵這地界還能出什麼事?

  說話的人沒有穿铠甲,臉上帶着大病初愈之後的蒼白,他懶洋洋地說了幾句,發現何侍郎瞪着自己,氣得胡子都在抖,于是無趣地拱手道,“在下進京叙職,聽說六皇子失蹤,這才過來幫忙,何侍郎要是覺得下官不夠出力,我這就帶人去縣城裡找一找。
今天祈雨節,筇縣裡熱鬧得很,六皇子年紀小,可能溜出去玩了。

  說完他也不等何侍郎發話,就施施然地出去了。

  “武夫!
”何侍郎罵道。

  “劉将軍,你得罪了何侍郎,日後朝堂上……”

  “我得罪他們的地方還少了?
”劉澹不以為然,他抄着手,悠閑地走出皇陵,忽然一個轉身,瞪着皇陵附近的一排石雕。

  墨鯉:“……”

  孟戚:“……”

  噫,錢袋好像生出了超出常人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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