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祈雨節。
正是驚蟄前後,春耕需要雨水,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盼着下雨。
若是在江南,祈雨節更像是民間的風俗,一般辦個廟會趕個集,然後燒香磕頭禱祝一番,再回家做蒸餅吃龍須面,也就結了。
然而在雍州,二月二卻是一個大日子。
這裡原本就比附近的州府少雨,現在又連着數年大旱,災情越是嚴重,人們就越是期望上天憐憫,唯恐心意不誠。
恰好路過雍州的江湖人,倒是在陰差陽錯之下做了幾件好事。
有一些偏僻愚昧的村落,聽了村中神婆的胡言亂語,殺死年輕的女子祭祀龍王。
他們把女子裝扮好了,關進龍王廟裡,第二天祭神時就會把人殺死。
雖然混迹江湖的人良莠不齊,那正道宗派之中有的人自诩道義,其實沒做過什麼好事,還有一些人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但是他們出于各種考慮,都不會眼睜睜看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被殺。
故而一夜之間,雍州往太京的一路上便有了許多傳言,講的都是行俠仗義,武林正道的後輩們借着這次機會狠狠地刷了下名聲。
即使是沒有遇到“祭龍之女”的江湖少俠,也有從前做下的事迹可說。
沒名氣,沒人知道自己的事迹怎麼辦?
那就裝作巧遇,然後互相吹捧呗!
譬如你說我去年剿滅的山匪,我誇你上個月抓住的采花賊。
就這麼站在道中央,帶着客套的笑容,提高嗓門,你來我往地搭話,然後在路人的指指點點裡滿意而去。
――所謂的路人,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他必須要在合适的時候,煞有其事地點頭,并且對身邊看熱鬧的人說,“原來這就是XX,我久聞大名了,想不到此人竟是這般年輕有為/相貌堂堂/風采過人,當真了不得”。
話匣子一打開,後面的事就好辦了。
可以繼續誇贊某人的不凡之處,也可以顯擺一下這人的師門。
如此這般,從事迹說到身份來曆,再加上修煉某功法數年大成确實天資不凡,最後拽上江湖前輩的名号,表明他們也曾經出言誇贊過。
言辭振振,唬得其他路人一愣一愣的。
這麼一整套吹噓下來,哪怕大家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這号人,現在也記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免不了要做戲。
客棧門口、茶攤前、井邊上……
類似景象多次上演,老江湖們心底暗自發笑,借着歇腳的工夫,剔着牙看熱鬧。
當春山派松崖長老跌跌撞撞跑過來的時候,許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眼前一花,就多出了一個半身是皿,仿佛受了重傷的老儒生。
兩位正在“寒暄”的正道少俠吓得倒退了幾步。
“……救我,救……”
松崖原本還能支撐,可是走到這裡的時候,心脈忽然受到一股暗勁沖擊,這股力量似乎在這之前就潛伏在琵琶骨傷處,他猝不及防。
他倒在地上,艱難地掙紮着。
眼前隐隐綽綽都是人影,松崖實在認不清他們是誰。
可是殺身之仇,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老儒生喘着粗氣,嘴邊流着皿沫子,眼中無神,任誰都能看出他快要不行了。
“春山派……誰……為我給春山派傳話,必有重謝。
”松崖狠了狠心,把最後一股保命的内力也用了,當内力耗盡就再也壓不住傷勢了。
效果立竿見影,他說話的聲音清楚多了,也能勉強看清周圍的情形。
發現附近都是一些江湖小輩,松崖十分失望。
他隻能抓緊這最後的時間,艱難地說:“金絲甲出世了,有人得到了那件金絲甲!
他就在附近……”
衆人齊齊嘩然,震驚萬分。
他們急忙議論起來,還有人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然而這喧嘩生生地把松崖的聲音蓋了過去。
一個快死的人哪有力氣提高嗓門?
老儒生急切地說着什麼,然而距離他最近的人都沒有心思聽,他臉色越來越差,快要被提前氣死了。
現在的江湖後輩怎麼是這幅德性?
事情都沒搞清楚,就激動地議論起來了?
等到有人反應過來,急切地追問奪了金絲甲的人身份時,這位春山派長老已經是氣若遊絲,意識潰散。
“……國師……楚朝……”
老儒生喃喃地說着,衆人面面相觑。
這是神智錯亂了?
楚朝都沒了十六年了。
就在他們懊惱之際,老儒生回光返照,他猛地坐了起來,咬字清晰地怒叫着:“孟戚!
”
距離松崖最近的人驚得一個倒仰,差點失足摔倒。
“這是那人的名字?
”
“蒙齊?
還是孟戚?
”
迫不及待想要再問,結果卻發現這老儒生瞪着眼睛,身體一動不動,已經沒氣了。
“金絲甲當真重現江湖?
還是在厲帝陵的消息傳出之後?
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
“……你耳聾了嗎?
沒聽到那三個字?
春山派!
”
茶攤上歇腳的老江湖們面面相觑。
春山派在江湖上地位不算高,還是個亦正亦邪的門派,早些年是正道之一,隻是後來行事越來越引人争議,宗派弟子學的武功也多走捷徑,煉毒的也不少。
邪道不認,正道不恥,名聲一落千丈。
然而名聲壞,不代表春山派實力不濟,事實上它比許多正道門派都要強。
“金絲甲、厲帝陵、春山派……這是要出大事啊!
”
那些見勢不妙的人,連忙走了,不敢惹禍上身。
自然也有貪圖所謂“重謝”的江湖人,商量着把松崖的屍體送到春山派,這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死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松崖長老。
他們先買了一口薄棺,把屍體放了進去。
棺材沒有釘蓋,反正肯定有人要看的,何必費那個事。
金絲甲的消息不胫而走,到了二月二這一天,江湖人聚集的每個酒肆茶鋪裡都傳開了。
原本寶物而已,大家雖然感興趣,也不至于引起這樣的熱議,結果偏偏是金絲甲!
大家為什麼去太京,還不是因為帝陵寶藏!
金絲甲刀槍不入,價值連城,卻隻是厲帝陵陪葬品裡其中一件珍寶。
整個武林争搶金絲甲的時候,尋常江湖人自知沒有機會,可是帝陵寶藏就不一樣了,聽說那墓室裡的磚頭都是金的,撬幾塊回去就吃喝不愁了!
他們興奮地交談着,說金絲甲,又說陳厲帝的奢侈揮霍。
恨不得親眼看到金絲甲,再親手摸一摸。
好像金絲甲越是貴重,越能證明這筆财富的巨大。
墨鯉進筇縣之後,除了看到官府與百姓為了祈雨擺出的熱鬧架勢,就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江湖人,他們神情激動,交頭接耳。
在墨鯉看來,縣城裡彌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氛,人人臉色都憋得通紅,好像要使出什麼勁大幹一場似的。
祈求風調雨順的百姓為了表示虔誠,一步一磕頭。
幾乎每條街上都有道士打扮的人,揮舞着桃木劍,手拈畫了朱砂的符咒,腳踩七星步,像是跳大神一樣念念有詞。
後面還有衙役、保甲、裡長等人捧着香爐。
龍王廟前早就擺好了祭案,上面放了三牲與瓜果。
祭案前站着的道人,身穿八卦袍。
他手裡拂塵一揮,青煙就筆直地升起,遠看好似直入雲霄。
“……請龍行雲,祈龍布雨,六丁六甲,速速前來。
”
道人正.念得起勁,忽然看到祭案邊有個小道童在那裡伸頭伸腦的,心裡十分不悅,他沒有搭理,直到長長的禱祝念完,又一揚拂塵,煙霧轉為一團飄向人群。
衆人叩拜不起,道人已經退到旁邊,低聲呵斥道童:“你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沒看到是祭天嗎,如此不莊重,龍王怪罪下來,你為這一地百姓擔着?
”
小童八歲左右,分不清道人話裡的真假,他低頭呐呐道:“是,出事了。
”
“什麼事?
”
“金絲甲……”
道人不耐煩地說:“你小小年紀,不要總在街上聽人胡扯,我們藏風觀得上天眷顧,有各種妙法,你這聽風就是雨的,以後怎麼成大器?
”
小道童猶豫了下,還是鼓足勇氣說:“可他們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編的,觀主又去太京了,我聽他們說……”
道人橫眉瞪他,小童一哆嗦,不敢再繞彎子,連忙道:“有幾個門派的人去看那個春山派死掉的人,師父你猜怎麼着,他們認出那具屍體是松崖長老!
”
“什麼?
”道人驚愣,厲聲道,“你從何處聽來的?
”
“……外,外面已經傳開了。
”
小童吓得一縮脖子,怯怯地說,“師父,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傳信給觀主?
”
這道人動了動嘴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語氣不善地說:“用不着你費心,也不用我煩勞,藏風觀裡那麼多人,哪個不會報信?
”
道人說着,忽然感到背後一涼。
他迅速轉頭,疑心有人盯着自己。
可是龍王廟前面的人太多,祭禮完畢,縣丞等人也擁了過來。
道人被他們一攪擾,再想尋找之前窺視自己的人,已經不可能了。
“走吧。
”墨鯉壓了壓鬥笠,對身後的孟戚說。
孟戚倒是沒有戴鬥笠,他收斂了氣息,就當真沒有人特别留意他的存在。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事,并不是孟戚在他們眼裡變得不存在了,而是靠近他的人總是會第一時間把注意力放在附近其他東西上,錯過了看見他臉的機會。
這是武功臻至化境的特征,飛花摘葉亦可傷人,自身與一沙一石也無甚差别。
不過這是傳說,用草葉傷人不難,想要不被人注意,絕頂高手也做不到。
孟戚一直有這樣的能力,墨鯉也問過,可惜孟戚自己也說不清楚。
時間久了,墨鯉甚至覺得這是龍脈的天賦。
方士們喜歡把龍脈挂在嘴上,忙碌着尋龍定脈,結果龍脈真正出現在他們眼前,誰認出來了?
“這道人算是有點功夫,不過看起來不是青烏老祖的心腹。
”
道人與小道童說話聲音很低,在這麼吵雜的地方,即使是孟戚也沒法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他們交談的時候并沒有捂住嘴,孟戚能辨出大意。
墨鯉原先準備跟蹤藏風觀給青烏老祖的報信人,既然這個道人不打算卷進這次風波,盯着也沒用。
“今日在城裡做法的道士、和尚、神婆,零零總總有三四十人,隻有這個是官府請來的,藏風觀果然在雍州地界上影響巨大。
”
孟戚評斷完了,也不做決定,反而問墨鯉,“大夫,我們接下來去何處?
”
“皇陵。
”
筇縣很小,可是它很特殊。
這裡是齊朝皇帝陸璋的祖籍,據說還有一些陸氏族人住在這裡。
齊朝坐了天下,這些族人并沒有跟着雞犬升天,反而戰戰兢兢地生活在縣城外的陸家莊裡,莊子附近就是齊朝修建的皇陵。
皇陵有很多駐軍,除了陸氏族人,尋常百姓不許靠近。
所以這些陸氏族人日子過得很苦,跟守陵沒什麼兩樣。
還不能抱怨,因為皇陵目前遷入的都是陸家先祖,給祖先守陵,誰敢埋怨?
“陸璋為什麼要這麼做?
”墨鯉好奇地問。
畢竟從孟戚口中,陸璋是一個很要面子的皇帝,雖然他是篡位的,但從來不忘拉一層遮羞布。
起兵造反打的旗号是楚朝帝王刻薄寡恩。
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實際上把事做絕的是楚元帝,後來的楚靈帝對大臣雖然不好,但是絕對是對得起大将軍陸璋的,否則陸璋自己再努力,也沒法在三十來歲就拿上大将軍的令符。
陸璋故意把事情弄得模糊,百姓能知道什麼,他們隻知道茶館裡說的話本,隻知道平定天下的靖遠侯死得莫名其妙。
據孟戚所說,陸璋做了皇帝之後,設錦衣衛暗屬,限制武将的權力,表面上對臣子十分寬容慷慨。
金銀珠寶不說,連靈藥也說賜就賜,劉澹就是這麼被孟國師盯上的。
“他這麼喜歡做表面功夫,卻把陸氏族人軟禁起來,明眼人很容易看出問題,他也不顧,這是跟家族有仇?
”墨鯉邊走邊問。
竹山縣的百姓,連皇帝姓什麼都鬧不清楚,自然也沒有關于皇帝的秘聞可說。
這年頭,宗族的勢力很大。
有的村子是祖上逃難聚到一起的,彼此通婚。
有時候一個村子隻有一個姓,彼此都有皿緣關系,宗老說的話,比官府都好使。
如果有人背離宗族,無論他有多大的理由,在世人眼裡都是不孝不忠之輩。
連自己祖宗都不認的人,連皿親都不照顧的人,誰還會信?
“老師說,這都是謬論,越是這樣的宗族,越容易出陰暗之事。
”墨鯉回憶着說。
秦逯是很矛盾的一個人,他是秉持禮數的君子,也是蔑視陳腐的人,對秦老先生來說,禮節是修養,不是鐵鍊。
世人不應當把自己束縛在那些條條框框之中,人雲亦雲。
孟戚背着手,一邊觀察着路邊的江湖人,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大夫猜得不錯,陸璋與他的宗族不止有仇,還是有大仇!
”
“願聞其詳。
”
“他年少投軍,在邊關得了軍功,得了提拔,一步步混到了京城……”
孟戚說到一半,不禁停下來評斷道,“這經曆聽起來跟劉錢袋差不多,難怪陸璋對他青眼有加。
”
“我們還有錢。
”墨鯉委婉地提醒孟戚不要總是記挂着别人的錢袋。
“錢嘛,誰會嫌多呢?
”
孟戚說着,頗有深意地道,“我查過劉澹的出身,他家中雖然貧苦,父母早亡,親屬也依靠不上,他又想出人頭地,隻能投軍,博個富貴險中求。
比起劉錢袋,陸璋少年時期就慘多了,楚朝當時幾乎沒有外敵,拼死拼活也賺不了太多軍功,如果不是後來娶了上官的女兒,未必能掙紮出頭,熬到被楚靈帝入眼的官階。
”
他們出了筇縣的城門,往東二十裡,遠遠可以看到一座牌坊。
“事情就要從這座牌坊說起了。
”
陸璋的父親早死,母親被逼上吊自盡,陸氏族人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好文章,然後上報給官府說是自願殉夫。
這麼做既可吞沒女子的嫁妝,失孤失恃小兒的田地财産,還能為族中賺得一塊貞節牌坊。
貞節牌坊的作用是什麼?
官府的嘉獎不止是一塊擺着好看的牌坊,同時還會減免這一族的稅銀或徭役。
“……簡而言之都是錢!
筇縣陸家不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也不是最後一個。
”孟戚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非喜非怒,像是早已見多了這樣的慘事。
墨鯉深深皺眉,不解地問:“難道沒有人揭穿?
”
“曆來都是有些底子的家族才能這麼幹,因為不僅要吹噓“節婦”的德,還要說一說她早死的丈夫多麼傑出,讀書很好,做人通達仗義。
“再雇了人在四野八鄉拼命地說,最後還少不了一篇好文章,那些地方官往往不通庶務,都是靠着文章科舉上來,看到寫得情真意切的好文章,便十分感歎,于是這事就成了。
“官牧一方,想要升遷,這孝子節婦亦是吏部考評的一部分。
有了,可以證明地方被治理得很不錯,畢竟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
死一個村婦,是做不出文章的。
隻有鄉野中的大戶族人,耕讀傳家,連縣志都有記載,就再好不過了。
立起一塊貞節牌坊,縣官還能在縣志上落個名,而且是代朝廷嘉獎地方宗族的好名頭。
孟戚沉聲道:“牽扯到這麼多人的利益,誰又會給一個死人出頭呢?
女子的夫家、娘家都能得到嘉獎,最親近的人不說話,還能有誰?
有些大宗族要顔面,選擇的節婦都是沒有孩子的寡婦,有孩子還要尋死,一來外人不信,二來孩子長大之後如果太出息,就是麻煩了。
”
如今的齊朝皇帝陸璋,毫無疑問就是那個太出息的麻煩。
“……墨大夫久在竹山縣,而你的師父當年行走江湖時也多是給貧苦百姓看診,怕是不知道這些鄉裡大姓富族的嘴臉。
他們即使逼人去死,也少有親自動手的,家中的女子以及他們娶來的門當戶對的女子,早早就被教出了順從的性子。
縱有一些不甘心,硬撐着就是不去死的,宗族也不會把人勒死,而是在各種小事上慢慢磋磨她,直将她磋磨得面目全非,讓族中女眷都看得真真切切,讓她們不忍直視,心生畏懼。
這樣一來,誰家的年輕婦人死了夫郎,膝下又無子可以依靠,族人一來勸死,便大哭一場把自己吊在房梁上了。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可是事實往往相反,想到那樣賴活着,是人都情願早死。
”
墨鯉說不出話,他看着遠處那座陳舊的牌坊,半天才道:“如今仍有這般風俗?
齊朝治下,官府應該不會再讓建貞節牌坊了吧?
”
“官府是可以不給建牌坊,難道還能阻止寡婦半夜上吊?
”
一個寡婦如果活得久些,夫郎留下的家财跟她自己的嫁妝,被她吃喝到七十歲還剩下多少?
自然不如早早死了,宗老們把錢分掉。
孟戚神情凝重,歎道:“不僅齊朝不許,楚朝後來也是不許建牌坊的,甚至幾次要下旨斥責,可是師出無名。
那些女子自願而死,又如何懲處?
宗族之禍,尤勝吃人惡獸。
”
墨鯉靜默良久,方道:“這座牌坊,是楚朝的官府賜下的?
楚朝也在他的仇恨名單上?
”
“不是,這座牌坊應該是陳朝的,陸璋母親死時,楚朝的禮部官員已經知道了這些弊端,不再輕易給貞節牌坊,所以駁回了。
元帝七年之後,每一座牌坊都不屬于殉節之女,而是那些在鄉間有名望做善事的老婦,以及所養子女格外出息的婦人。
”
孟戚聲音變低,搖頭道:“陸璋的家财是宗老跟族長的,族人所能享受的不過是減免錢糧跟徭役,滿心期望卻連這個都沒了,陸璋少時境遇可想而知。
”
墨鯉無語地發現,在這件事上,不管楚朝給不給牌坊,在陸璋眼裡都有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