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到底誰才是傻子(1)
男子沒有反應,依舊自言自語,重複着這一句。
小姑娘撇撇嘴,“大哥哥,咱們回家吃飯吧!
”
聞言,男子癡愣的擡頭,低低的“哦……”了一聲。
容顔依舊,隻是再沒有額前的金飾,一身的布衣已非昔日的錦衣玉服,風度翩然。
他站了起來,如舊的墨發随風搖曳。
小姑娘牽着他的手,他半低着頭,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腳尖處。
神情呆滞,木讷,癡傻,就像個十足的傻子。
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忘了。
唯一沒有忘記的,是那句話。
“小哥哥,你頭上的疤是怎麼來的?
”小姑娘擡頭笑問。
他沒有吭聲,隻是往前走。
沒有額前金飾的額角,有着鮮明的傷痕,一張素白的臉毫無皿色。
他木讷的扭頭看她,癡癡的笑了笑,卻沒有多餘的表情。
“算了,問你你也不知道。
”小姑娘無奈的搖頭,“若非我與爹爹采草藥見到你,爹說,你這條命也就到此為止了。
所以說來說去,算你命大。
”
他沒說話,低着頭往前走。
及至一家農舍前頭,他卻頓住了腳步,神情呆滞的朝着一側的竹林去了。
竹林裡靜靜的立着一塊無字碑,那是一個人的墳墓,一個無聲的世界。
小姑娘輕歎一聲,“不是爹爹不救他,而是我們看到的時候,已經死了多時。
”
他不說話,隻是坐在墳前,蜷着身子抱緊了雙膝,身子有些打顫。
那種神情,好似任何人都走不進他的世界。
他就那麼坐着,偶爾回頭看看無字木碑,偶爾念叨幾句含糊不清的話語。
“大哥哥,該吃飯了,回去吧!
”小姑娘蹲下身子哄着,“快下雨了。
”
他将頭埋進膝窩裡,誰也不理。
自從他醒了,便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态。
誰也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從哪兒來。
可是他那一身的皿,染紅了墨發,染紅了身上的戰甲。
這是大朔将軍獨有的戰甲,絕非北昭人氏。
所以,農戶才敢救他。
大朔的将軍,能救一個是一個,能活一個都是希望。
隻是沒想到,他醒了,卻也傻了。
許是懸崖掉下來的時候,腦部受到重創,頭上皆是皿,所以--能活下來,已經實屬不易。
誰也不知道他是誰,如今村子裡的所有人都叫他一聲:傻子。
是啊,他傻了,誰都不認識,誰也不記得。
你問他,他也隻會告訴你一句:相見若不見,動如參與商。
收留傻子的人家姓方,父親方興,小姑娘年方七歲,叫方雨,家裡還有個姐姐年方十七,叫方雲。
誰也不知道,這個傻子,曾經是何等的風流倜傥,何等的身份尊貴。
他有一個極為好聽的名字,他是--蕭東離。
如今,好多人都在找他。
有要他生的,也有要他死的。
“小雨,你怎麼還在這?
”方雲走了出來,瞧了一眼有些無奈的方雨,繼而将視線落在了蜷縮在一角的蕭東離身上。
方雨道,“姐姐,大哥哥不肯回去。
”
方雲一笑,“你先回去吧,他慣來是這樣子,每每回來,總要在這裡坐一坐。
”
“那大哥哥怎麼辦?
”方雨問。
“這不是有我沒?
”方雲輕笑,“回去吧,我會把傻子帶回去的。
”
方雨點了頭,這才一蹦一跳的往院子跑去。
方雲正值豆蔻,生得也是清秀。
這村子裡,誰人不知方家的女兒,生得跟清晨的向陽花一般好看。
清秀的眉目,輕輕一笑便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傻子,我陪你坐會。
”方雲坐在蕭東離身邊,“裡面埋着的,是你兄弟嗎?
看着他也是身着戰甲,你們是過命的兄弟吧!
我是第一次看見大朔的将軍,包括他,也包括你。
”
蕭東離沒有任何反應。
“傻子,人死不能複生。
”她扭頭,指尖溫柔的替他撩開遮住臉龐的發髻,“我們回去吧!
他睡了,你别打擾他,好不好?
”
蕭東離遲滞的回頭看她,低低的“哦……”了一聲。
方雲嫣然笑着,想了想,這才略帶羞赧的伸出手,握住了蕭東離的手。
面頰微紅,卻是小心翼翼的帶着他回去。
傻子的手,真的很溫暖。
傻子長得也好看。
打從她第一眼看見爹和妹妹,把他帶回來,她便足足愣了一刻鐘。
他昏迷了足足半個月,她就盯着他看了半個月。
那張臉,除了額頭上的疤,完美得無懈可擊。
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美得讓人心醉。
所以她無時無刻不在乞求着,乞求他能醒轉過來。
而他,到底也醒了,隻是--變成了傻子。
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廢了。
這樣也好,沒有過往,重新開始。
“你幹什麼?
”方興皺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
方雲急忙松了手,“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隻是把傻子帶回來而已。
”
“傻子是傻了,但他也是個男子,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方興略帶愠色,“男女有别,授受不親。
”
“爹,他隻是個傻子,他能知道什麼?
”方雲嗤然。
方興道,“他不懂,難道你也不懂?
我救他,是因為看他穿着大朔将軍的戰甲。
大朔風雨飄搖,難得有為國奮戰之人。
我敬重他,但不代表着,你可以胡來。
”
方雨懂事的牽過蕭東離的手,拉着他坐下,“大哥哥吃飯吧!
”
“以後,離他遠點。
”方興不悅的坐下。
方雲美滋滋的笑着,跟着坐下吃飯。
哪知剛拿起筷子,院外就已經站着一個人。
一個身着黑衣,懷中抱劍的男子。
鬥笠的邊沿壓得很低,低得隻能看見他的薄唇,看不見他真實的容顔。
“什麼人?
”方興快步走出門。
這人不說話,直接進了門,二話不說就扣住了蕭東離的腕脈。
“喂,你想幹什麼?
”方興操起了柴刀,“你放開!
你放開,不然我喊人了!
”“心脈受損,内傷外傷嚴重。
”那人輕歎一聲,這聲音分明是--他!
四下誰都不說話,他壓低了聲音,“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