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少鴻,回家了(2)
幻想破滅得徹底,不到最後,總是告訴自己,還有一線希望。
沒看到墳墓,沒看到屍骨,就算别人一直說他死了,她還是在心裡告訴自己,他還活着。
也許,是躲起來了。
又或者,是失憶了,哪怕是殘了傷了,所以走不動回不來,她都甘願承受。
可是墓碑上的冰冷,卻如同一盆冷水,潑得她瞬時清醒了過來。
字迹清晰,上頭刻着傅少鴻的名字,是他的墳墓無疑。
她想哭,可是眼眶幹涸,怎麼也流不出淚。
抱着念歸跪在墳前,千言萬語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身後的嬷嬷上前,小心的抱起了念歸,示意魑魅魍魉都退開,讓芙蕖靜一靜。
所有人都走開,安靜的竹林裡,隻聽得見,冷風吹過竹梢的聲音。
竹葉嗖嗖而下,紛紛揚揚的落着,落在她的發髻,落在她的肩頭,劃過睫毛的時候,她的羽睫禁不住一顫,終于滾下淚來。
“那天,你走了,其實我便開始想你。
其實,是你恨着我而不是我恨着你吧!
否則,你怎麼舍得丢下我?
”
“我忍受着未婚生子,忍受着會被人戳脊梁骨浸豬籠的危險,為你生下兒子。
我嘴上說恨之入骨,可你為何就不懂呢?
”
“所謂入骨,那便是連命都交給你了。
可是你呢?
一句傅夫人,換走了我的一輩子。
我把此生最好的,都給了你,可是你忘了自己的承諾。
”
“你給我的所謂永遠,隻剩下了永無止境的等待。
我不怕替你守着傅家,守着孩子,可是我怕等我白發蒼蒼,去了下面的時候,你會不會還在?
”
“你會等着我嗎?
還會認得滿臉皺紋的我嗎?
你還會說你愛我?
還會想要跟我厮守來生來世?
”
指尖觸摸着冰冷無溫的墓碑,她将臉溫柔的貼在墓碑上,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冰冷的石碑。
就好像彼時的傅少鴻,還溫柔的抱着她,對她說着永遠都不可能再實現的承諾。
“我最後悔的是,當初沒有握緊你的手,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跟你說對不起。
你能原諒我嗎?
”芙蕖笑着哭,眼淚順着臉頰不斷滾落,“對了,你剛剛看到了嗎?
咱們的兒子?
”
“我沒讀過多少書,所以取得不太好聽,如果你在,你肯定取得很好聽。
我給他取了名字,就叫傅念歸。
還想着,念歸念歸的叫着,有朝一日,你真的會回來。
”
“可我沒想到,你是回來了,卻也再回不來。
好想能讓你看看,咱們的兒子。
我真的不想讓念歸跟我一樣,等到長大了,都不記得自己的父親長得什麼模樣。
”
芙蕖抱着墓碑,一個人自說自話,一個人笑,一個人哭。
她想着,如果傅少鴻還活着,此刻一定會陪着她哭陪着她笑。
不,他怎麼舍得讓她哭呢!
可是現在他留給她的,除了回憶,除了念歸,就剩下眼淚了。
“少鴻,咱們回家吧!
”芙蕖起身拭淚,“這兒不是咱們家,你不能呆在這兒。
咱們回家,回家就成親。
你不是說過嗎?
等你回來,你就娶我。
我記着呢,不管你是生是死,都不許食言。
否則我這輩子,下輩
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
竹葉嗖嗖的落着,她站在墳前,笑着流淚,“少鴻,該回家了。
咱們,走吧!
”
選個吉時,挖墳,啟棺。
因為已經入土,所以棺材不能輕易打開,否則見了光,傅少鴻怕是投不了胎。
這是老百姓的說法,芙蕖沒念過多少書,但對這些事絲毫不敢馬虎。
棺木出土的那一刻,芙蕖淚如雨下。
回來了,回來就好。
馬車載着棺木,朝着東都緩緩而去。
芙蕖不願走,就跟棺木一輛馬車坐着,視線一刻都不離棺木。
裡頭,躺着她此生最愛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親,是她的天。
可是,天塌了,孩子沒了父親,她永遠都失去了他。
即便這樣,她也無悔,無悔愛過,無悔為他生下孩子,無悔為他孤獨終老。
少鴻,一定要等着我。
忘川河邊,奈何橋上,别喝孟婆湯。
不要--不要忘了我!
因為帶着棺材,沒有一家客棧會收容他們,所以魑魅魍魉總會找個廟宇或者廢棄的民舍來栖身。
芙蕖也不介意,隻要能跟傅少鴻在一起,她什麼都不在乎。
隻是今夜,似乎有些不太平。
眼見着離東都還有兩天的車程,怎的--會突生變故?
魑魅魍魉坐守破廟屋頂上,懷裡還剩下最後一包瓜子。
魑:有點不對勁。
魅:月黑風高。
魍:今夜不太平。
魉:有殺氣!
音落,四人驟然在屋頂站起。
嬷嬷和正站在底下,急忙起身,“怎麼了?
”
魑魅魍魉低眉。
魑:來者不善。
魅:善者不來。
魍:人數不少!
魉:是殺手!
“殺手?
”嬷嬷慌忙跑向廟裡的芙蕖,“姑娘趕緊把小公子抱好,我去收拾東西。
”語罷,她忙不疊收拾起散落在地的包袱。
這廂還在收拾,牆外已經蹦跶出不少黑衣人,一個個如跳蚤般跳進院子裡。
芙蕖心驚,“怎麼回事?
”
嬷嬷道,“不像剪徑的強盜,好似沖着咱們來的。
”
芙蕖點頭,“避一避。
”
所幸魑魅魍魉擋在前頭,四人智商不高,但武功絕對高強,否則上官靖羽不會放心的把芙蕖交給四人保護。
來的是一些黑衣殺手,确實好似沖着芙蕖來的。
這些人也不理會一旁的棺椁,不理會魑魅魍魉,一個個直撲向芙蕖和孩子。
可魑魅魍魉哪裡是省油的燈,還不容他們靠近,已經開始了斬瓜切菜的程序。
四人聯手,瞬時凝成無形的氣罩,将廟内與廟外完全隔開。
這些殺手想要沖進廟裡,除非撂倒魑魅魍魉四小鬼,哪怕撂倒一人也可行。
隻可惜,這些人技不如人,看得出是來自江湖,而非朝堂上的那些暗衛。
這些人雖然行動一緻,但卻很少聯合起來,似乎都是各幹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