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夫人何氏,三十來許,容長臉,丹鳳眼,柳葉眉,威而不露,哪怕因為趕路而略顯疲憊,依舊不損威儀。
她一收到信就趕來,早走晚歇,這才能趕上洛老夫人的壽筵。
“大嫂為了向母親賀壽,怕是路上都沒好好歇息。
”吳氏熱情洋溢的迎上前。
洛老夫人瞧她風塵仆仆也道:“很不必這麼急。
”
心裡門清,大媳婦這麼急着過來大半是為了洛婉如。
洛婉如傷了江翎月的臉,這事瞧着是了結了,兩家互不追究。
但是以南甯侯夫人那性子,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她病着,洛婉如不好回京,大媳婦哪裡坐得住。
何氏笑盈盈道:“好幾年沒向母親親口賀壽了,哪能錯過這個機會,就是老爺要不是實在抽不開身,都想親自過來。
臨行前還叮囑我,待您身子好一些就接您進京,他都和李禦醫說好了。
”
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們有心了。
”
“這都是應當的。
”說完,何氏就看向洛婉如,觸及女兒額上刺眼的紗布,心頭一刺。
被母親一看,洛婉如眼眶瞬間濕了,哽咽:“娘!
”說着就乳燕歸巢般撲進何氏懷裡:“娘!
”
洛老夫人歎了一口氣:“你也累了一路,趕緊去洗把臉,好歹精神些。
”不打發了,怕是二孫女得當着這麼些人的面哭起來。
何氏摟着洛婉如歉然的看一圈:“這丫頭被我寵壞了,跟個孩子似的,讓你們見笑了。
”
“孩子想娘,天經地義。
”
何氏笑着對諸人點了點頭:“那我先下去收拾,收拾妥當了再來陪各位。
”
衆人忙道不急,讓她慢慢來。
何氏一走,洛琳琅才有機會問洛婉兮:“好端端的,你怎麼就落水了呢?
”
洛婉兮含笑道:“一場意外,不要緊。
”
看她模樣的确無礙,洛琳琅便有了心思揶揄:“幸好天回暖了,否則有你罪受的,話說回來你們可真是親姐弟,出事都趕一塊了?
”
洛婉兮暗忖人禍比天災更防不勝防,口中道:“看來改天得去廟裡一趟。
”
“那感情好,幾時去,咱們做個伴。
”
洛婉兮道:“我得瞧瞧,現在定不了。
”
“那你定後通知我一聲。
”洛琳琅語氣一變,壓低了聲音道:“我覺得大伯母比幾年前更威嚴了,我都不敢看她眼睛。
”
洛婉兮頓了頓,之前對上何氏視線那一刹那,她沒來由的毛了下。
見洛婉兮不說話,洛琳琅馬上就後悔了,好端端她提這個幹嘛。
洛婉兮以後少不得與何氏打交道。
“大伯母管着偌大一個府邸,又要為伯父應酬各位诰命夫人,自然氣勢過人。
”
洛琳琅胡亂應了一聲後岔開了話題。
洛婉兮配合她轉移話題,心裡卻忍不住想何氏和洛婉如在說什麼,會不會涉及她。
清芷院内,何氏略略梳洗後聽兒女說了近況,洛婉如淚流滿面,滿腹說不盡道不完的委屈。
洛郅既心疼妹妹又惱她不懂事,在母親面前也沒掩飾。
何氏眼看着兄妹倆要吵起來,趕緊打發了洛郅,又訓斥洛婉如:“你就是這麼跟你大哥說話的!
”
洛婉如理虧,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見她如此,何氏再大的火也滅了,拉了她的手道:“你大哥也是為了你好,你啊,就是被我慣壞了。
”說着心疼的摩了摩紗布:“遇上個不按理出牌的,可不就遭罪了。
”
說的洛婉如又流起淚來,洛婉如抓緊何氏的手,聲淚俱下:“娘,我以後可怎麼辦啊?
”
何氏心裡一緊,眼眶微微泛紅。
洛婉如大哭起來,哭得何氏眼底起了霧氣。
何氏替她拭了拭淚:“别怕,有娘在。
”
洛婉如哭聲略收,想起了被她遺忘的王婆子:“娘,王婆子被洛婉兮抓了。
”
何氏不明所以。
洛婉如咬住唇,有些難以啟齒。
這時候何媽媽向前走了一步,福了一福後,言簡意赅的将事情說了。
聽罷何氏面無表情,女兒和許清揚的事,她去年就發現了。
她并不贊成,和堂妹的未婚夫攪和在一塊,何氏都不敢想被人知道後,女兒的下場。
可任她怎麼說,洛婉如都不死心,她又不敢鬧得動靜太大,唯恐被丈夫知曉。
于是兩人就這麼藕斷絲連着,這次洛婉如前來臨安,目的不純,她豈不知,她倒是阻止了,可洛婉如歪纏丈夫,丈夫同意了,自己又不能告訴他真相。
要知道這一趟南下,洛婉如會遭罪,自己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可現在後悔晚了。
何氏目光凝在洛婉如額頭上的紗布上。
何媽媽就是她放在洛婉如身邊看着她的,何媽媽臨陣變卦的原因她清楚。
有這麼一道疤在,洛婉如婚事難了,許清揚不失為一個好人選,前提是運作得當。
何氏沉吟片刻,目光銳利如劍直直射向何媽媽:“你應該考慮過這種情況。
”
洛婉如先驚後喜,目光期盼的望着何媽媽。
何媽媽看一眼何氏,有些事她并不想洛婉如知道,免得污了她的耳。
何氏淡淡道:“但說無妨。
”
何媽媽低下頭恭聲道:“姑娘放心,王婆子不會說的。
”
“萬一呢?
”洛婉如心急如焚。
“她開不了口。
”何媽媽委婉道。
洛婉如愣了下:“什麼叫……”聲音越來越低,她的臉漸漸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