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桃花依舊

第四十三章

桃花依舊 緩歸矣 4272 2024-01-31 01:09

  秋去春來,不經意間,枝頭泛黃的枯葉又變得綠油油,湖邊的楊柳悄悄抽了芽,籬笆上的迎春花在不經意間已經綻放,陽春三月天又到了。

  這一年的頭等大事兒,春闱也落下帷幕,來自五湖四海的數千舉子,最終隻有二百二十二人脫穎而出。
一甲進士及第三人,二甲進士一百十一人,三甲同進士一百零八人。

  洛郅名列二甲四十九名,于他而言,有了進士出身,第一百一十名和第二名差别委實不大。

  而與他一同下場的白暮霖名落孫山。
這個結果,其實在衆人意料之中,他中舉已是出人意料,到底年幼,落榜并不為過,反倒不少人慶幸,幸好不是同進士。
一個同字,意味着大大的不同。

  臨安的洛老夫人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你姑姑啊!

  連着三封信,白洛氏都在吐苦水,無外乎白暮霖落榜是因為考官不公,見他年齡小,遂打壓他。

  科舉采用糊名制,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這卷子是誰的。
白洛氏這話委實無理取鬧。
洛老夫人能理解女兒滿腔希望化為泡影的失落,但是不接受她如此怨天尤人。

  一旁的洛婉兮隻能道:“過上一陣,姑姑也就想明白了。
”洛老夫人苦笑着搖了搖頭,知女莫如母,白洛氏沒那麼容易想明白,尤其是在京城這權貴雲集之地,她們母子三人迫切需要一個進士出身讓人高看一眼。
沉吟了會兒,洛老夫人開口:“雖然我知道她不願意

  ,不過還是給她寫封信,讓她回來吧!
”去了半年了,也沒見她給兒女定下親事,眼下春闱也結束了,怕是也沒眉目,還不如回來,安安分分在臨安找。

  聞言,洛婉兮傳了筆墨紙硯,洛老夫人說一句,洛婉兮寫一句。
寫完,洛婉兮請洛老夫人過目,确認無疑後,連鶴拿着信趕緊寄了出去。

  結果猶如泥牛入海,連着半個月都沒收到白洛氏的回信,倒是洛婉兮收到了白奚妍的信。
人生兩大喜事,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洛郅都占全了,他與威武侯府蕭家嫡次女定了親,威武侯還身居西軍都督佥事之位,手握重權。
有了這麼一位嶽父,再加上他背後的洛氏何氏,洛郅前途一片光

  明。

  洛婉兮想自己大概可能知道白洛氏不回信的原因了,怕是氣得狠了。

  事實與洛婉兮猜測無差,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氣死人。
白洛氏便遇見了這樣的狀況,尤其那人還是她親侄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眼看洛郅得了這麼門好親事,白洛氏覺得,隻要她兒子中了舉,肯定也有高門相中他。
自來榜下捉壻,比起那些寒門學子,自己兒子可是官家子,又年少有為,面如美玉,豈不是乘龍快婿。

  完全不知道,這門親事早在一年前便有了苗頭,待洛郅中了舉人,親事定了七分。
及他高中進士,最後那三分也落定了。
又過了半個月,白洛氏的信才到了,果然是不願意回來的,字裡行間似乎堵着一口氣,不給兒女擇一門好親事她誓不罷休。
洛老夫人憂心忡忡,生怕白洛氏犯糊塗。
隻看她曾對江枞陽動過心思就知道,比

  起旁的,她更重身份。

  洛婉兮看在眼裡,想了想道:“大哥婚期定在八月,走水路從臨安到京城,慢一些要一個月。
若是六七月出發,天氣酷熱,不如咱們早些出發,路上也涼快。

  洛老夫人為之一愣,心下湧出一股暖流,她哪不知道,這孩子是看出了她對白洛氏的擔心,故意這麼說。

  隻是,京城。
洛老夫人望着孫女皎潔如玉的臉龐欲言又止。

  洛婉兮粲然一笑:“我知道祖母是怕我去了京城尴尬,隻那事都過去半年了。
再說了,做虧心事的可不是我,他們許家都有臉待在京城,怎麼我就去不得了。
”洛郅作為嫡長孫,他的婚禮,洛老夫人無論如何都是要去參加的。
反正要去京城,早去晚去幾個月也沒甚差别。
況且她還想早些讓洛老夫人試試京城的名醫,在謝禦醫的調理下,洛老夫人身子略有好轉,

  但也隻是略。

  可不是這個理,當下洛老夫人就拍案決定,過了清明便前往京城。
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可要準備的事情委實不少。
洛婉兮忙的團團轉,到了清明才算是萬事妥當了,隻等掃完墓便可出發。

  到了清明那一天,洛老夫人因為思及亡人而輾轉難眠,早晨起來精神便有些不好,為了以防萬一,是以她并沒有跟着去祭拜,就怕觸景傷情,邪氣入體害了病。

  洛婉兮這一支都葬在青雲山腰上,到了地方,正遇上五房人在焚香燒紙。
吳氏也在,分完家,吳氏就被洛老夫人從家廟裡放了出來,逢一遇五或是年節才上門請安。

  遇見洛婉兮,吳氏不免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哪怕過去了半年依舊尴尬。
在洛婉兮行禮時,不敢對上她的眼。
祭拜完,便匆匆而去,他們來得早。

  望着離去的吳氏,洛邺有些小失落,以前五嬸最疼她的。

  洛婉兮摩了摩洛邺的腦袋,讓他幫着擺放祭品,洛邺頓時把自己那點小小的不開心扔了。

  在洛三老爺和李氏的墓前停留了一會兒,洛婉兮才帶着洛邺下山。
天色晦暗陰沉沉的,似乎醞釀着一場大風暴,一行人不由加快了腳步。

  洛邺難得的沉默,他這年紀已經明白什麼是死亡,不是去了遠方,而是永遠都見不着了。

  洛婉兮察覺到洛邺握着她的手越來越緊,心下憐惜,正要蹲下身安慰,就見洛邺雙眼一亮,擡手一指:“哥哥!

  不等洛婉兮反應,洛邺就如離了弦的箭直沖出去,吓了一跳的洛婉兮立馬追上去:“看路,看路。

  洛邺一陣風似的跑了,哪裡聽得進她的話,一把抱住對方的腿,仰着頭滿臉的濡慕:“哥哥,你怎麼也在這兒!

  江枞陽低頭看着白嫩嫩圓嘟嘟的小家夥,抑郁的心情不由好轉了些,勾起嘴角擡手揉揉他的腦袋,目光卻是落在追來的洛婉兮身上。

  洛婉兮十分佩服洛邺,自己也是走近了一些才發現竟然是江枞陽,也不知他為何這般眼尖,隔得那麼遠都能一眼認出。

  平複了下呼吸,洛婉兮屈膝行禮:“江世子。

  半年不見,眼前之人氣勢越發肅殺淩厲,仿若見了皿的寶劍。

  他人不在臨安,城内關于他的流言卻不少。
新官上任三把火,江枞陽入了錦衣衛的第一把火就是捉拿景泰餘孽。
這把火燒的朝廷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也在他的名聲之上蒙了一層皿色。
這半年折在他手裡的官員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其中就有南甯侯夫人韓氏的父親。
韓父在景泰年間還算風光,當年江枞陽親外祖楊閣老倒台,韓父也出了一份力。
後來天順帝複辟,韓父這些人也遭了難,韓

  父作惡有限,加上文陽長公主的面子,遂他隻是被罷官。

  去年在蘇州天順帝險些命喪,龍顔大怒,誓要将景泰餘孽一網打盡,甯枉勿縱。

  這檔口,韓父與友人飲酒暢談當年往事時情不自禁感歎了一句,若是先帝還在……

  當晚,錦衣衛就拿着駕帖闖入韓家帶着了韓家人,半個月後韓父被判斬首示衆,韓家其他人成年男丁流放,其餘人入教坊司。
而與他共飲的幾個好友也受了杖刑,僥幸留下一條命。

  私下頗有些人說江枞陽羅織罪名,公報私仇。

  江枞陽略略一颔首。

  “哥哥,你也是來掃墓的嗎?
”不甘被忽視的洛邺望着那座孤墳問。

  洛婉兮這才留意到那座墳墓,一看才發現碑文擡頭竟是先師。

  “這是我師父。
”江枞陽解釋。

  他師父徐刻是外祖心腹,當年天順帝被瓦剌俘虜後,張太後和還隻是景王的景泰帝便蠢蠢欲動。

  外祖便派師父安排退路,然最後,楊家一個人都沒救下來。
幾年後,師父才敢找上他,暗中教導他。
他能如此快的崛起,也是多虧外祖當年留下的人手。

  好不容易他出人頭地,有能力為外家和亡母報仇了。
師父卻已經油盡燈枯,滿眼不甘的離開了人世。
還沒看着他站穩朝堂,也沒等到他娶妻,更沒有等來他為楊家過繼的子嗣。

  洛婉兮見石碑與土都是新的,顯然他師父剛走,遂低低道了一句:“節哀!
”他家裡那情況,想必這師父在他心裡是父親一般的存在。

  這時候長庚突然拿着一炷香走到洛婉兮跟前,江枞陽看他一眼并沒有阻止,隻看着洛婉兮。

  洛婉兮愣了下後硬着頭皮接過,人三番兩次幫他,自己拒絕似乎有忘恩負義之嫌。

  定了定神,洛婉兮對長庚道:“煩請也給家弟一炷香,江世子救過邺兒,讓他給徐師父上一炷香也是應該的。

  洛邺聞言,忙不疊點頭。

  于是長庚又給洛邺準備一炷香。

  姐弟倆走到墓前,恭恭敬敬的鞠躬。

  望着她徐徐彎下的背影,江枞陽扯了扯嘴角,默默道,師父,她就是那個姑娘。

  去年他派人進京處理許清揚之事,師父知曉後,不免問他。

  他說是為了報恩。
當時師父靠在床上,用一種了然的目光看着他:“有機會,帶來看看。

  可惜沒機會了!

  上完香,洛婉兮回身便見江枞陽望着墓碑出神,雖面無表情,然眼底的哀傷濃郁的如同化不開的墨。

  失去之痛洛婉兮也嘗過,很能感同身受,這種痛,并不是節哀順變這四個字能撫平的。

  也許是她目光中的悲憫太過明顯,江枞陽很快便收回神,他從旁邊撈起一壇酒,掀開泥封,沿着墓碑灑了一圈。

  “我師父嗜酒如命,隻是他身體不好,不敢多喝,最近幾年更是滴酒不沾。
”隻是為了多活幾日。

  其實師父并不允他喚他師父,他說主仆有别,一聲徐叔都是無奈之下才肯應承的。
眼下,他走了,再沒人會阻止,倒是可以無所顧忌的喚了。

  洛婉兮張了張嘴,又覺得這種時刻任何安慰之詞都顯得蒼白無力。

  饒是見到江枞陽就很激動的洛邺,在這樣的氣氛下也默默蹭到了洛婉兮身邊,拉着她的手不放。

  天空越發陰暗,透出冷冷的鐵灰色,大片大片的烏雲壓得人頭發悶,山間吹來的風也越來越大了。

  “阿姐,我冷!
”洛邺小心翼翼道。

  洛婉兮凝了凝心神,低聲道:“江世子,我們要回去了。
這天似乎要下雨了,你也早些離去。

  寂靜無聲,挺拔修長的男子專心緻志的倒着手中的酒,似乎再沒有比手上這更重要的事了。

  洛婉兮一陣尴尬,幹脆等着他灑完酒。

  片刻後,才見他停了手,轉過身來,目光沉沉的看着洛婉兮。

  洛婉兮心頭一悸,不甚自在的别過視線。

  江枞陽卻是笑了笑:“方同知貪墨過修築堤壩的銀子,現下無人查這事,可早晚會查到他。

  洛婉兮臉色頓變,觀察了大半年,洛老夫人最中意的便是臨安府方同知家的嫡子方洹。
江枞陽再一次問:“姑娘日後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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